孙清婉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比自己预料中还要早。
李兴显根基不稳,想要在这朝堂上立足,势必要给自己找一个靠山,而姻亲关系,一向是最靠得住的。
孙昭影不喜欢他没关系,他不是还娶了孙清婉吗?
孙清婉只是抿唇一笑,没有说话。
李兴显不是看不出来孙清婉对他的不屑,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他不得不暂且忍下这口气。
贵妃其实对于孙清婉来说也已经很不错了,她也不愿意现在就成为皇后,也成为众矢之的。
“皇上别动怒,”孙清婉柔声劝慰道,“太后娘娘也只是一直糊涂罢了,怎么可能真的对皇上不好呢,臣妾过两日会给父亲写信,叫父亲好好劝一劝太后。”
李兴显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孙清婉此言就是表明了,她会让孙家帮李兴显,但是李兴显也必须保证不会伤害到孙昭影。
孙昭影活着还是死了对李兴显来说影响并不大,而且,他还等着让孙昭影看到他坐稳皇位,看到他这辈子都比李兴民强。
而文薇薇的那个儿子,等他找到以后,也会亲手摔死在孙昭影的面前。
李兴民儿子的血溅了孙昭影一身,这个场景,光是想想,他就觉得无比畅快。
秦之亥在边境作乱,秦扶桑在临泗的日子就过得无比尴尬。
好在他身边带了不少人,也常常往何家来,临泗倒是无人敢对他怎么样。
只是这样一来,外界不免就对何家有所微词。
而何意悦对秦扶桑的态度也是愈发不好。
那日,秦扶桑又来访,一片尴尬之后,他起身作辞。
沈宜安跟了上去。
正在和郑如秩说话的燕婴抬眸看了一眼,并没有跟上去。
何意悦想要起身,却被郑如秩给拽了一把。
秦扶桑听到了自己身后的脚步声。
他停下脚步来,侧眸去看,转过身微微颔首道:“沈宜安。”
他们早就不是刚相识的时候,生疏到连名字都不能喊,但他却也没有燕婴的立场和勇气,一口叫她一个“安安”。
纵然这样亲昵的称呼,已经在他心里盘旋过千百回。
沈宜安仰起头来看他,他看起来和从前并没有什么分别,照旧是一副温润的样子,眸中带着几分不易被察觉的清冷。
明明是一颗清冷如雪的心,却长着一副三月春风的皮。
“这件事,是你早就算计好了的,对吧。”
沈宜安没带几分疑惑语气,她已经认定了。
秦扶桑也没有否认。
并肩作战那几个月,已经足够让他们互相了解。
李兴显已经同意交出楚念晴了,秦之亥却不同意,想来秦国这一次,是有备而来了。
婚娶之后落入凡尘的q秦之亥已经许久没有让世人见证其杀神的那一面了。
大秦帝国蛰伏二十余年,终于到了疯狂扩张的年代。
秦岐最宠爱和最看不起的儿子,将会一起,为秦国创造出新的版图。
“天下动荡已经是在所难免,”秦扶桑低声道,“就算不是秦国,也还会有别人。”
“战争有的时候并非是一件坏事,纵然正直如何将军,也不敢保证此生所参与的所有战斗错都在对方而不在南唐,大战之后的安定,也许对于幸存者来说才是最好的生活。”
秦扶桑还要说什么,却被沈宜安制止,她微微抿唇,轻声道:“不是何将军还有悦儿叫我来的,何家风骨尚存,便是求和也不会这样偷偷摸摸的。”
秦扶桑一时间哽住,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宜安永远都能看出他心中所想。
“苍生安乐和生灵涂炭对我而言,可能都Emily什么区别和影响,我也早就没有了天下大义的想法,只是秦扶桑,对不起,我如今暂居何家,无法报答你从前的恩情,也没办法强行让何家为我做出牺牲,所以,请你以后就不要来了吧。”
沈宜安盯着他的眼睛看,“你以后会离开,但何家还要继续留在临泗,他们不该受到这样的指指点点。”
片刻之后,沈宜安又笑道:“又兴许你永远也不会走了,但那都是后话了,和此刻无干。”
秦扶桑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自己的举止对何家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可他真的想多见沈宜安一面。
哪怕一句话也不说。
可他还是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他永远都是这样,不悲不喜,不怨不怒。
他并不习惯给人添麻烦,只沈宜安永远都是他的例外。
秦扶桑往前走了几步,沈宜安忽然从后头喊了他一声。
“秦扶桑。”
他回眸,虽面容平和,到底眸子里还是藏了挡不住的惊喜。
很久很久以后,秦扶桑回想起来这一刻,都觉得,也许沈宜安那一刻后悔了,反口了,他真的会愿意为了她放弃一切。
可是说到底,也只是也许。
沈宜安不会,他也不会。
“也没什么,”她轻声道,“只是想说,很多人都觉得我们俩很像,曾经我也觉得,但是这一刻我忽然发现,也许我们俩一直都不像,从第一次认识的那一刻开始,就应该知道了,只是后来,大约我们俩都忘记了……”
秦扶桑左胸口传来了一阵剧痛。
沈宜安这句话,比千百支箭还要扎心。
曾经他也觉得,纵然燕婴认识沈宜安更早又如何,他和沈宜安有过那样相似的经历,许多心境,他比燕婴更容易感同身受。
但沈宜安说的没错。
初见的时候,他们彼此忌惮,互不交心。
再后来,他屠尽山寨,沈宜安也恨他入骨。
只是阴差阳错,他以命相救,沈宜安反哺回报,二人并肩走过一程。
也许他们俩本就是两条交汇的线,纵然相交那一刻无比紧密,可是渐行渐近之后就是渐行渐远。
他再怎么怀念,也还是要继续往前。
秦扶桑不知道自己在原地呆愣了多久。
也许只有一瞬间,也许是几个时辰。
但他离开的时候,仿佛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心口处的疼了。
大哀莫过于心死,大哀莫过于心不死。
秦扶桑与沈宜安一起转身,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徐福就在门口等着,见他出来,弯腰道:“王爷,唐皇这几日派来暗中观察您的人更多了。”
“不管他。”秦扶桑点了点头,轻声道。
徐福跟在秦扶桑身后一起往外走,跨过门槛的时候,门房还冲他点头笑了笑。
他这几日来得频繁,连门房都认得他了。
只是门房大约不会知道,他以后不会来了。
秦扶桑回头看了一眼,转瞬轻笑,也不知是不是在自嘲。
他这一生,尽是错过。
二人往外走,却在拐角处看到了一辆马车静悄悄拐了进来。
擦肩而过的时候,秦扶桑偏头,马车上的人也掀开了帘子往外看。
虽眉眼尽不相同,但那种清冷疏离的神韵,却是十分相似。
马车又吱呀吱呀继续往里而去,秦扶桑也没有半分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