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冷哼了一声。
“哼!”
“让蒋瓛也持续盯着此事。”
“花三十万两去挖煤,咱倒是看看他葫芦里能卖出来什么仙丹妙药。”朱元璋没好气地吩咐道。
纵然对此不满。
但对现在的朱元璋来说,一来是已经骑虎难下,二来是,他觉得自己这个孙儿之前的战绩,值得让他耐心等待一番那所谓的“仙丹妙药”。
撇开那还没看见结果的番薯藤不说。
批量制造琉璃的手段,没有亲眼见证之前,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换而言之,自己这个隐忍多年横空出世的孙儿,至少算是真的实现了那一句所谓的“他能做到的,自己想都想不到”。
所以。
从最开始下意识的愤怒冷静下来,又细细思索了这一旬多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之后……
朱元璋心里固然无法摒除那种自身局限性产生的担忧。
但在此同时。
竟然还产生了一丝隐隐的期待。
朱元璋站在船边,背负双手看着缓缓向后移动的河水和两岸风光,有些感慨地长叹了一口气,内心的情绪颇有些矛盾、纠结和复杂。
只是这种情绪在他的眸子里转瞬即逝。
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做了决定,就没什么好纠结的,若是能满足期待那便最好,若是砸了他就收拾残局!
与此同时。
站在一旁的陆威没工夫体味自己身旁这位洪武大帝的情绪变化,有些呆愣愣地瞪大了眼睛:「我淦!三十万两挖煤?昏君啊!!」
当然,如今坐在奉天殿那位是陛下默许的。
这种话他当然不敢脱口而出。
只能尽力压下自己心中的震撼,咽了口唾沫,竭力保持平静地应声道:“卑……咱知道了,会把您的意思递回去的。”
……
话分两头。
朱允熥这边,此时已经上完了早朝,回到了乾清宫。
昨天已经完成了老朱的出殡仪式。
现在的朱允熥不需要再穿一身孝服,而是换上了一身金色五爪龙袍,眉目俊秀,姿态威仪。
朱允熥照常习惯性地来到了后院。
巡视他的宝贝番薯藤。
经过几日的生长,地面上的叶子愈发舒展了开来,新长起来的叶子又多了好几片。
却在这时。
马三宝缓缓走了过来。
他先是用眼神屏退了周围伺候的宫人仆婢,随后才缓缓开口回话道:“启禀陛下,今日还是未能找到陛下所说的土豆和玉米……”
过去八年的时间,每日去早市上逛逛早已成了他的习惯,即便现在已经成了当今陛下近侍,在皇宫内监之中无人能及,依旧如此——而陛下也默认此举。
人是贪婪的,得到了一样就想两样。
朱允熥也不能免俗,既然得到了番薯藤,他就忍不住去想,若是能再提前得到土豆玉米,岂非更妙?
不过朱允熥也没有抱着太大的期望。
中一次头奖已经算是天方夜谭了。
连着中两次头奖的概率……更是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所以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消息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多少情绪起伏,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个头。
而旁边的马三宝却再次开口了,语气显得有些犹豫:“今日去赶早市……奴婢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允熥看着地里的番薯叶。
不以为意地道:“有事直说,朕与你之间是主仆,却也曾共患难,不必如此拘泥。”
虽然他在这个时代生活的时间不短,几乎也能算半个大明人,但他与朱允炆之流终究不同,并不屑于通过这些人的唯唯诺诺、姿态拘谨来显示所谓的皇族威仪。
马三宝心头一热,不由得鼻头有些酸。
点了点头道:“是,奴婢记下了。”
“这几日奴婢照常去赶早市,大明皇朝先帝驾崩,陛下即位登基,民间百姓难免颇多议论,奴婢听到……民间虽有些人看到了淮西勋贵的收敛,对陛下有所赞扬,但大部分还是……”说到这里,马三宝还是忍不住顿了顿。
却听到面前的陛下直接接话道:“大部分人还是在说,如今的新帝,朕,尚在皇爷爷孝期便玩物丧志,前有种花种草、捏陶烧窑,后又从内帑里斥资造什么砖炉子?”
虽然他确实一时间没有顾虑到这些。
但马三宝一提。
朱允熥念头稍微一转就猜到了马三宝的意思。
马三宝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他知道其中的部分内情,听着这些议论,心中自然替自家主子叫屈,却也知道,这些事情是陛下特意弄出来遮掩人耳目的,不能解释。
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将实情说出来,提醒提醒陛下。
朱允熥挑了挑眉,一双如星如渊的眸子略略一转,面上就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马三宝见自家主子不怒反笑。
顿时一脸不解,撇了撇嘴:“陛下您怎么……天下人不解您,奴婢却为陛下叫屈。”
朱允熥不以为意地道:“没什么好叫屈的,从前这么多年,朕不也都过来了么,倒是你今天提起此事,让我想起来另外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来。”
舆论!
古往今来,这都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中国的帝王一般都喜欢给自己编个什么牛逼的异象,譬如是啥啥的转世,出生之事带有祥瑞,譬如当初为掀起反抗暴元做出来一个“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局……
如此种种,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舆论的力量,为了给自己一个正统性、给自己造势。
而在这个时代。
若能发行一款极具权威性的报纸——控制天下舆论就会变成十分容易的事情——白的能给你说成黑的,黑的能给你说成白的,这就是舆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