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的事情还得先放在一边。

现在最重要的。

是第一步:和周德兴的人碰头,确定明日的行事计划,然后再让手底下这些人化整为零地潜入应天府去。

好在最近登基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南直隶一带的臣民百姓有许多涌进了应天府观礼,这一万多人乔装进城,倒是也不突兀。

道袍老者回头看了一眼,见底下人摇了摇头,面上露出一抹凝重之意:“似乎还没有来,或许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吧,毕竟现在应天府内的情势对他来说也不好。”

朱榑点了点头:“现在还早,等等也无妨。”

说罢,他撩起衣摆就地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通知下去,就地休整,养精蓄锐。”

然而。

话音刚落。

立刻便有一个身着商人布衣的青壮男子小跑了过来:“启禀殿下,西边山脚出现了一队人马,应该是应天府附近五城兵马司的人马。”

朱榑顿时瞪大了眼睛:“五城兵马司!?”

旁边的道袍老者立刻安抚道:“殿下莫慌,朱允熥登基之前要先去钟山祭天,城外出现五城兵马司的人活动,也属寻常。”

但下一刻。

就有另外两名服饰不同的青壮男子也小跑了过来。

“启禀殿下,南边山脚下出现了五城兵马司的人马!”

“启禀殿下,北边山脚下,出现了一队锦衣卫!”

两人先后朗声禀报。

一处出现兵马或许是偶然,但西南北三面……不是五城兵马司,就是锦衣卫……

朱榑自然是一刻也坐不住。

当即就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大变,连嘴唇都瞬间苍白了下去:“这……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都不由带着一丝颤抖。

他的赢面在于,和周德兴手里的人马相合,再加上一个猝不及防,主打一个敌明我暗。

可一旦提前暴露……

而且看对方这来势,似乎是早知道了这里的情况,过来围剿的一般——自己便丝毫赢面也没有了!!

道袍老者也是一改之前那种老神在在的模样,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语无伦次地道:“这……老道……老道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啊。”

二人说话之间。

便有一名身形魁梧,脸上略带着些横肉,身着飞鱼服,腰系绣春刀的中年男子,缓缓走了过来。

“在下新任锦衣卫指挥使宋忠!参见齐王殿下。”

宋忠恭恭敬敬地对着朱榑抱拳一礼。

毕竟陛下说的是,把齐王殿下请回去,而非逮回去。

朱榑和道袍老者相互看向对方,都看到了对方的懵逼和手足无措——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新任锦衣卫指挥使,朱允熥的人!

朱榑愣了片刻,还是旁边的道袍老者悄悄推了推他的手肘让他回过身来,同时也见道袍老者拱手一礼:“原来是宋指挥使,贫道乃是齐王殿下帐下方士李之云,这厢有礼。”

“此次陪着齐王殿下星夜兼程,赶到应天府,一是为了给大行陛下奔丧,其二更是为了祝贺新皇登基!”

“不知宋指挥使,有何贵干?”

被道袍老者李之云给朱榑找了个说法,明知故问道。

被李之云提醒一番之后,朱榑也立刻反应了过来,强自保持镇定,故作姿态地昂起了头:“正是如此。”

宋忠暗暗轻嗤了一声,在心中暗暗吐槽:「这话说出来,你们自己信么?陛下一早就把先帝驾崩的消息,连同一道“不许天下藩王进京奔丧”的旨意发出去了,你来奔丧祝贺?还带着这么多人乔装而来?」

当然,他明白这种话不是他该说的。

所以也并没有戳破。

反而顺着对方的话茬儿,伸手虚引,道:“那齐王殿下还真是辛苦了,既然都已经到了应天京郊,何以有不入城的道理,殿下请?”

朱榑尴尬地抿了抿嘴唇。

心如死灰地长叹了一口气,只能一甩衣袍,径直打前头往山林外面而去。

看到对方那故作镇定的背影。

宋忠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

待朱榑进了宫,已经大下午了,索性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所有的变数都已经被控制在了手中,朱允熥也就不着急处理,把朱榑晾在了一边。

是夜,一夜安眠。

翌日清晨。

乾清宫之内,朱允熥退去了一身麻布孝服,在太监宫女的服侍下,穿上了十分繁琐的玄色衮冕。

皇帝十二章,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种织于衣,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绣于裳,头戴十二白珠旒冕。

朱允熥有些不习惯地拨了拨面前的旒冕。

说起来,他虽早已灵前即位,代理国政,但这身衣裳,今天还是第一次穿。

衮冕在身,是礼服,也是正式的权柄加身。

即便朱允熥性子素来沉稳,此刻难免带了一丝紧张。

朱漆大门外,传来任亨泰恭谨的声音:“启禀陛下,吉时已到,祭坛已备,恭请陛下出发前往中山,祭天地,告宗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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