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再次开口道:“不对,应该就是那小狼崽子的手笔!这件事情旁人做不到,他不一定!”
关于朱允熥的动作和动向,他算是不知情者之中掌握情报最多的了。
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细细一想。
再把自己之前陆陆续续收到的那些情报捋一遍。
朱元璋几乎是抓住了重点:“是工部的织布机,还有小狼崽子自己一手组建的工业司!”
“没错,串起来了。”
“那个被称之为「奇技淫巧」的工业司这些日子在做什么?除了每旬配合传媒司印刷报纸之外,只做了一件事情,大肆砍伐应天府一带的草木、树皮、藤蔓!被应天府的百姓、朝廷言官戳着脊梁骨骂。”
“而工部,在入冬之前反而停了织造局、织造坊的作业,倒腾他们那些织布机,此举同样为人所诟病,被认为是间接地抬高了坊间布料的价格。”
“现在咱明白过来了!”
“他最终的落点,在这一批粗糙的布料上!你看那些布料的材质,像不像是树皮、藤蔓一类的原材料编织而成?”
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气,反问陆威道。
有时候一团麻看似混乱无头绪,可一旦找到了一个头绪,往往就能将其顺着一路捋清楚。
朱元璋一口气从布料材质,捋到工部、工业司这段时间的动静……愈发觉得这一切顺理成章了起来。
陆威则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以那些原材料做出来的。”
“哈哈哈哈哈!”
“不是好像!而是的确就是!哈哈哈哈哈!”朱元璋一下子觉得自己混乱的思绪一阵清朗,忍不住痛快地朗声大笑起来。
“那小子手段多得很。”
“说不定让工业司捣鼓捣鼓、工部那边织布机捣鼓捣鼓,搞出了什么手段提升效率呢?”把事情从头导致捋顺了之后,朱元璋的想法自然就大胆了起来。
况且旁人不知道朱允熥的底细。
他却是知道不少。
想事情自然不会拘泥于一些常理:这小子都有方法批量烧制那些透明琉璃了,怎么就不能大胆一点去想,他有方法让工业司纺出来足够量的纱线,有方法让工部织出来足够的布料?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什么手段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生产出来这么大批量的布料,连北平这边都送过来了?”陆威却是一脸不敢置信地道。
纵然朱元璋知道陆威这话吐槽得合情合理,但显然这盆冷水依旧泼不到他的头上去,反而似是心情舒畅地继续朗声大笑着:“哈哈哈哈……”
“具体什么手段,咱就不清楚了。”
“咱就说,这小狼崽子做事情,不会无的放矢!”
朱元璋不以为意地道。
虽然对这所谓的「手段」没有一点想法和头绪,语气之中却是十分笃定,言下之意就是:我虽然不清楚他有什么手段,但我相信他一定有这样的手段!
不因为别的。
一个被打压了十数年,抓着他一个假死的消息,就能够在一夜之间让应天府改天换地的人。
一个在上位之前能够压抑本性隐忍十数年。
而在压抑了十数年之后,一朝登临大位之后,依旧有足够心性筹谋隐忍的人。
不会犯那样的错误!
之前他有八九成的把握,而如今看到这蛛丝马迹,他心中已然有了接近十成的把握!
“给蒋瓛递个消息去,让他多留意留意此事。”
“咱现在就是有点好奇,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哈哈哈哈哈哈!”朱元璋对陆威道。
陆威心中虽然十分不解朱元璋为何如此笃定。
但朱元璋有令,也只能遵命应声:“明白,咱会让蒋指挥使多多留意。”
“这孩子……有杀伐果断的一面,同样也是个有慈心、有智慧的,是个好孩子。”朱元璋站起身来,颇为感慨地看着依旧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商铺门口,看着那些人面上的希冀、面上的喜悦,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吐出一阵白雾,感慨道。
顿了顿才面带笑意地站起身来。
挑了挑眉道:“越来越有意思了,咱再去别处逛逛就回去了。”
……
与此同时。
燕王府。
朱棣站在自己房间门口,一张英凛的面容之上,此刻却弥漫着忐忑、犹疑的意味。
门口的脚印来来回回密密麻麻。
显然他已经站在这里踌躇了许久。
昨天他和道衍和尚下棋下得好好的,突然来了个活爹把他吓得半死,原先的计划、筹谋似乎也在昨天被完全打破。
应天府发生了什么……
父皇的意思是什么?父皇来北平找他是做什么?
这些他有猜测,却也不敢妄加断言,只有去见了朱元璋,和朱元璋谈过之后,才能有些头绪。
但是吧……
威震北疆的燕王殿下他也有怕的啊,洪武大帝,谁特么见着了能不腿肚子打颤?
“罢了。”
犹豫许久,朱棣长叹了一口气,终于向前迈出了一步。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的,朱棣也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
却在此时。
府中小厮小跑着来到他面前。
禀报道:“启禀殿下,北平城里有家铺子,十分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