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咳咳......”楚衿差点被刚放进嘴里的桂圆肉给卡住了嗓子。
玲珑一璧用力帮她拍着后背顺着气，一璧斥责三福道：“你说话咋咋呼呼的，皇后娘娘都被你给吓得噎着了。就不能喘匀了气好好儿说话吗？”
三福胁肩谄笑，点头哈腰，道：“顾方士凯旋归来，皇上赏识，留他做了咱们大昭的国师。”
“国师？”楚衿接过玲珑递来的茶水进了一口，“大昭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国师，怎么？皇上还临时给他新设了个职位？”
“可不是？一月支五百两雪花银，算是从二品的官员了。”
而对于为何要将顾成歌留在昭都并给他一个国师的职，玄珏对楚衿的解释却是这般。
“衿儿不是说朕心眼小爱吃醋吗？朕想着那顾方士既然是衿儿的故交，自然也算得是朕的故交。他死了师父孤苦一人四处漂泊，给他一笔能花干花净的报酬还不如留他在昭都定局有稳定的收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如此衿儿再不会说朕小气了吧？”
楚衿托腮含笑打量着玄珏，“皇上不如说你是心疼那两千两黄金。”
“怎么能是心疼呢？一点儿也不心疼！”玄珏拔高了声调用以壮势，“衿儿粗略算算，那两千两黄金他也不过二十年就赚回来了。后面每当一天职就多赚一天的好儿，如此说来还是他占了朕的便宜呢。”
行吧，你说啥就是啥，你开心就好。
话说回来，玄珏对顾成歌也算是颇为照拂了。
虽说心中还介意着他与楚衿是旧相识，但这份介意与从前的醋意比起来，便不值一提。
他将从前被抄家的百里府命人收拾了收拾，挂上了一块国师府的牌子，赐给顾成歌为府邸。
又将宫中的宫女拨出去了八个，负责照顾顾成歌的饮食起居。
选宫女的时候，玄珏特意多了个心眼，选的都是些年轻漂亮的，若是顾成歌看对眼了哪个结了亲，他也就不用害怕顾成歌会觊觎自己的爱妻了。
让顾成歌入住百里府，前朝言官也有进言，说那百里震远生前起码是正一品的官员，府邸阔大倒也合乎常理。如今这顾成歌国师之位并无品级，若以月俸来计算至多不过是个从二品的官员，如何能在天子脚下居此等大宅？
言官的意思是让玄珏另寻一面积小些的府邸为国事府，如此才算依着规矩，旁人也不会过多置喙。
他念道的这些玄珏如何不知道？
只是若要置办新宅，即便不买下来，租赁也是一笔费用。自己当初许了顾成歌包他吃住，租金就得朝廷承担。他才不想再为顾成歌多花一文钱。
昭都现成的宅邸就两处，一处是百里家，一处是楚家。
总不能让他住到楚衿以前的故宅去吧？让他住进去了，玄珏日日还不知得闹心成什么样。
住百里震远那儿正好。
反正被朝廷给封了，空着也是空着。省钱不说，还让楚衿以为自己照拂了她的友人，觉得体面。
一切安顿好之后，顾成歌便开始了日日上朝的新生活。
他不懂国事，对政事也一窍不通，说是上朝，不过就是立在朝阳宫外闭目养神罢了。
每日听上那些大臣们一两个时辰的聒噪，而后离宫回府，饮饮酒吃吃肉，再不成就让玄珏拨给他的那些宫女跳跳舞解解闷，日子过得也算舒坦。
当然，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降龙。
龙者，通身为宝。蛟龙龙胆更可延年益寿，紫川真人便是因多年服用龙胆的缘故，活了三百三十岁才衰老而亡。
其实紫川真人原还可以活得更久，只是因为如今世间的龙存在极少，想要捕捉也成了难事。没有龙胆续命，他也就无法再保持不死之身，且他的死状，异常恐怖。
七窍流出暗绿色的血液，眼珠子在眼眶内爆裂开来，骨头酥脆成了酥饼，一碰即碎。
人之死，而先从五脏六腑开始融化，顾成歌整整看师父被折磨了七日才断了气。
而断气前，紫川真人也告诉了他服用龙胆延年续命的弊端。
一旦开始服食，每十载必得续服，一旦过了日子没有新鲜龙胆补给，那么就会被龙胆中的龙毒所反噬。无论是年多少岁，都会落得同他一样的下场。
这也就意味着同样服用过龙胆的顾成歌，若是每十年寻不见龙胆继续服用，哪怕自己才二十有五，也会和紫川真人一样受尽痛苦折磨而亡。
而今年，正是顾成歌该续服龙胆的年份。
十年前，顾成歌十五岁，紫川真人为何会在那时给他服用龙胆？
且看他一身的神通就知晓了。
寻常人如何能引雷唤风，如有神迹？
不过是他用下了龙胆，将蛟龙五百年的修为吞并己身，才得了这通天的本领。
眼看着十年之期即将到了，可顾成歌却一点儿也不慌乱，好像丝毫不惧死亡。
直到三日后满月的那夜，他将自己关在了寝殿内，从贴身收着的布袋里取出了一枚闪着暗绿色光芒的龙胆，无声笑了。
这枚龙胆，原是紫川真人用来续命的，但却被顾成歌给偷了来。
此举，只为眼睁睁看着他那个口口声声说为了他好的师父，命丧黄泉。
当年紫川真人看重他天生异瞳天赋异禀，强行收他为徒将他从楚宅带走。
而顾成歌早在服用下龙胆的一年后，就知道了服用龙胆的弊端。
他恨毒了紫川真人，狠毒了他为了让自己传承衣钵，不惜将年幼的他作为自己野心的试炼品。
不是人人都想永生的，也不是人人都有和紫川真人一样的抱负。
彼时的顾成歌，情窦初开，一心只想守着自己心爱之人，待到了成婚的年纪，便娶她为妻。
这一切的美好，都因紫川真人的决断独行而破灭了。
屠龙一事凶险万千，动辄便会丢了性命。
可若不屠龙，顾成歌注定一死。
他只能不断让自己变得强大，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活着，于他而言是一件极奢侈的事。即便他能因此活千年，万年，生生不灭。
但他常会想，这般活着，自己还能算作是人吗？
他吞下龙胆，对着当空的皓月饮下了一壶酒，微醺道：“师尊，今日后，你我两不相欠。徒儿不会再怨您，也盼着您九泉之下能得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