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帝坐在车驾里面,听着外面的动静,知道自己的做法有效了。
现在那些流言应该不会再传播下去了,而动摇的民心也要好好安抚。
段帝隔着车驾,看着外面骑在马上的段景昊。依旧是冰山般的脸色,不过早上见他时,他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不过神色之间似乎比之前更加疏远了一些。
心里叹了一口气,段帝回想自己这么多年,对于这个儿子,的确是有亏欠的。
当初立他为太子,说到底也还是存了制衡的心思的。因为不想看着上官家独大,怕他们气势越来越盛。所以才特意立了景昊为太子,借此打压上官家的气势。
可是那个时候,太子之位多少人虎视眈眈,自己不是不清楚。这个儿子,他亲手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可是却从来没有对他施以援手。
或许,他心里应该是有些恨自己的。自己一直觉得皇室之中先国家,再亲情,可是不知不觉之间,他们两个人的父子之情,早就消失的几乎不见了一点儿影子。
每次听着这个儿子喊自己父皇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比听着外人喊皇上还要疏远。
就这样,段帝满心思绪,脑海中段景昊母后的面容也越来越清晰。
……
一行人大概走了一个时辰,才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南郊。
到了南郊,围观的百姓也就没有了,毕竟南郊是皇家的祭祀之地,没有允许是不能随便进来的。
段帝下了车,段景昊和众官员陪同一起徒步登上祭台。
这祭台修了二十年了,前两年曾经因为年久维修过一次。
通往祭台一共修建了九百九十九个台阶,取国运恒九之意。每次祭天,皇上需要徒步走完那九百九十九个台阶,登上祭台,且中途不能休息,才能显示出心诚之意。
而随行的官员们则按照不同的品衔对应跪在不同的台阶上,皇子们则是比官员们更高几阶。不过都不可以超过皇帝的位置。
祭台两边树木林立,都是精心栽种修剪,且一直有专人打理。
不过规定的祭天之日是在春时,不仅有祭拜苍天,还有祈求风调雨顺之意。那时周围树木绿意浓浓,且还有鲜花蜂蝶,一路走上来也可以说是赏心悦目。
现在天气寒冷,虽然有阳关,可是周围树木遮挡,且秃枝孤影,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凄凉。
随意行的官员们刚才本就是步行而来,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本就劳累。比不得段帝才刚刚下车,刚好坐的身子僵硬,想着步行活动一下筋骨。
加上他们平时出门哪个不是车马候驾,那些武将到还好,可是那些文官,一个个都是气喘吁吁了。可是因为段帝祭天,他们自然是不管抱怨的。跟在后面恭恭敬敬的走着,只不过那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的抬不起来。
段景昊自然是不会觉得劳累的,看着祭台四周苍凉的景色,虽然今日阳关尚好,可是这重重树木遮挡之下,早就没有了半分暖意。
虽然前面有不少台阶只是为了凑出数量平铺在地面,可是往后也就越行越高了。
到了高处,寒意越发逼人,不少衣着较为单薄的官员已经冻的有些发抖了。
当然也有不少心里面抱怨段帝为何偏偏要现在这个季节祭天的,可是口中当然不敢说出一个字。
段景昊把那些官员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心里面轻笑一声,转过头看着前面段帝那明显已经迈不动的步伐,只怕现在最后悔的是自己这个父皇吧。
段帝现在心里面的确有了后悔之意。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他身体还未完全痊愈,还是因为这天气着实冷了下来。段帝只觉得整个人疲惫不堪。望着前面还剩下的长长的一段阶梯,越发绝对脚下打颤,双腿发软。
可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打退堂鼓。且不说会被他人看笑话,要是得罪了神明,那就是大罪过了。
所以,他只能坚持着,后来实在不行了就让李全悄悄站在自己后面偷偷搀扶着自己,咬着牙将最后那一段路走完了。
好不容易登上了祭台,负责祭礼的官员快速安排好了一切。段帝按照往日流程跪拜祭洒苍天。而一众官员均跪在了台阶上,不敢开口发出一点儿声音。
虽然不是三年一次的大祭典,过程精简了不少。可是画面也是庄严肃穆,没有一丝马虎。
在祭天快要到达尾声的时候,就在段帝祭拜完上天,点燃鼎中的香火之时,突然听到一声巨响。整个祭台都因为这响声而震了震。
“怎么回事?”段帝惊慌失措,回过神来时,赶紧询问。
官员们也是惊讶不已,一下子骚动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守卫之中已经有人去查探了,过了一会探查的人惊慌的回来禀告:“启禀皇上,是,是爆炸。祭台中间有一段台阶被炸毁,而且刚好是悬空的那一段。现在,现在返回的路已经被炸断了。”
“什么!”一听到这话,段帝大惊,而那些官员们也是瞬间惊慌失措。
就在大家还没有回过神来时,又是一阵爆炸声响起。
只见烟尘滚滚,爆炸声越来越近。大家身后的台阶如同排好了队一般,一点一点的被炸毁。
原本还站在台阶上的那些官员们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一个劲地涌上了祭台上。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君臣礼仪。
祭台上的的那些祭天礼器许多一下子被撞翻在地,场面瞬间乱作一团。
一些御林军互在段帝身前,通通都惊恐的看着那一点一点被炸毁的祭台。
好在那爆炸在逼近祭台的时候就停止了,又过了片刻,大家见那爆炸没有再继续,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落了下去。
每个人都面如土色,惊魂不定,刚才真的都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一般。
可是就在他们那颗心还没有放下多久,祭坛四周突然涌起一阵烟雾,那并不是刚才爆炸带来的浓烟。
“这是,迷烟,大家快捂住口鼻。”有一个率先反应过来的武将惊恐地大喊着。
大家一听到这话,都赶紧开始捂住自己的口鼻,可是为时已晚,许多人已经瘫软在地。
段帝被那些御林军护在中间,整个人也有些浑身无力的倒在地上。被身边人搀扶着才慢慢坐了起来。
慢慢的,迷烟散尽,广阔的祭台四周慢慢出现了许多手持兵刃的黑人。
“这,这是,有人要行刺皇上。”不少官员大惊着呼喊,可是这个时候他们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大部分都瘫软在地。唯独站着的几个武将脸色也很难看。虽然他们还支持得住,但是祭天通通不允许带武器,除了正常守卫的御林军之外,他们的兵器都被留在了下面。现在下去的路已经炸毁了,他们只能够被困在这。
段景昊看着那些拿着兵器将祭台团团围住的黑衣人。心下明白是墨离要动手了,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居然能在祭台埋下炸药,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你们是什么人?”御林军统领也中了一点迷烟,握着刀的手有些发软,可还是强压着心头的恐惧,怒声问道。然后又对着在场的所有御林军命令道,“大家保护好皇上。”
慢慢的,黑衣人让出了一条路,一身白衣的墨离坐着轮椅终于缓缓登场了。
段帝看着那坐在轮椅上慢慢过来的白衣男子,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恐惧。看着那带着几分熟悉感觉的容颜,段帝心里面已经冒出了一个猜想。难道他是……
在场的一些老臣看到墨离的容颜也有几分惊讶,这白衣男子的容貌和当年的逍遥王实在是太像了。
段景昊看着越来越近的墨离,记忆里那张早就模糊了的稚嫩的脸和他重合在了一起。好久不见了,弟弟!
墨离看着不少人那惊讶的容颜,再看看段帝那满脸惊恐的神色。
眼睛里除了透骨的恨意,还有一丝讥诮之色。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段帝,薄唇轻启,“皇伯伯,好久不见呀。”
“你,你是……”
一声皇伯伯,众人的猜想都被验证了,他难道真的是逍遥王的儿子?
“你,怎么可能!”段帝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当年他明明应该是中毒死去的,怎么可能还活着。
“怎么不可能,皇伯伯这么多年没见了,难道之前的事情你真的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我是段离陌。”墨离看着眼前这个老态尽显的皇上,眼神中翻江倒海,血色滔天。
当年就是自己一直喊着的这位皇伯伯亲自带人屠杀了他满门。他那张脸,自己这么多年可是时刻都不敢忘记呢。
“你还活着!”段帝刚才脸上的惊恐慢慢褪去,他终于明白了这段时间这些事情都是眼前这个人在复仇。
“大仇未报,我又怎么敢死呢。”墨离如玉的脸上闪过一丝嗤笑,“一别多年,当时的血腥屠杀我还历历在目。不知道皇伯伯您是否还记得呢?”
多年蛰伏,一生痛苦,现在,他段离陌终于回来了。
“你欠我的,欠我逍遥王府的,也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