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宁焕走后,客厅里一时变得寂静,佣人怕被波及,都远远地躲了出去。

阮宁渊回头看到左靳楠竟然还坐在沙发上,脸上带着惹人厌恶的浅笑,心头刚刚降下去的火气又蹭蹭地往上涨。

“左靳楠,你是故意的吧,想在这看我们阮家的笑话吗?”这是她第一次先开口,对左靳楠发火,她想到这阵子事事不顺,每件事的背后都有这个男人的影子,心里就来气。

她冷笑了一声,“我们阮家虽然有个不懂事的阮宁焕,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边标榜自己的痴情,一边在外面拈花惹草,你以为外面没人看笑话么。”

左靳楠脸色变了变,随后又扬起唇角,“原来你是在吃醋啊。”

“你!”阮宁渊一口气噎在胸口,气极反笑,“你的脑回路果然跟别人不同。”

她想起今天的事,如果不是左靳楠带着她弟弟回来,就不会闹这么一出,又想到这个人从来不做多余的事,就猜到其实今晚这一切肯定有他的手脚,“今晚你是故意的吧,故意帮宁焕付账,又将他带到这里。”

左靳楠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理所当然地说:“小舅子向来我家拜访,我当然不能拒绝。”

“你故意带他过来,就是想挑拨我们姐弟之间的感情的,是吧。”阮宁渊只觉得呼吸急促,胸闷气短,“你简直是个卑鄙小人!堂堂左氏集团的总裁,还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左靳楠双眸徒然半眯,原本慵懒的神情也消失不见了,今天他遇到阮宁焕,听他愤愤地说要找阮宁渊,他只是觉得会有好戏看,所以才将他带回来的,果然一进门就上演了一场好戏,他自己还觉得这是意外的收获呢。

至于阮宁渊口中所说的挑拨他们姐弟关系的事,他还真从没想过,也不屑做这种事。

他冷着脸讥讽道,“那就奇怪了,我从未听他没承认过你是他姐姐。”

阮宁渊心里宛然一痛,宁焕确实常常有说不承认她这个姐姐,她表现的毫不在意,但怎么可能不在意。

从小被宋金城收养,以为自己没爸妈没亲人,突然有一天,有人说她其实有家,还有很多亲人,贫瘠的内心怎么可能没有波澜,怎么可能不高兴,不在意自己的家人。

但阮宁渊不愿意在左靳楠面前表露出这些,还是挺直腰脊,冷冷地说:“那是我们阮家的事,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左靳楠冷冷地嘲讽,“是吗,你们阮家可不怎么认为,不然,怎么会还死皮赖脸地把你嫁进来。”

“你不也愿意娶了吗?你要是真那么痴情,当初怎么没有勇气胆量拒绝这门婚事。”阮宁渊心里有气又委屈,他耿耿于怀的,就是阮家将阮瑜儿换下,让她嫁进了周家,她同样也瞧不起他。

“左靳楠,你要搞清楚,不是我非要嫁你不可,而是,你自己也愿意向家里低头娶我的,我不欠你什么,更不欠那个见都没见过几次的阮瑜儿。”

阮宁渊说完,头也不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后,她靠在门上,想让自己先缓口气,可不知今天是怎么了,总是无法平静下来。

右手还有些微微发抖,刚刚她用力扇了宁焕一巴掌,也不知道,他脸上的伤重不重。

阮宁渊脸上露出苦笑,都这样了,她还关心他干嘛。

那小子活该,敢那样顶撞她,完全没把她这个姐姐放在眼里。

可不是吗,就是从未承认过她是他姐姐,左靳楠刚刚说的没错,阮宁渊心里一阵苦涩,神情木然地洗漱了一般,就躺到了床上。

只是闭上眼睛,脑海中总是闪过这阵子发生那些事情的画面,心口好像被压着什么,让她越来越喘不过气。

阮宁渊翻身坐起来,窗外挂着一轮明亮的弯月,外面的夜色一定很美,她走下床,既然这里让她窒息,何不出去走走。

于是她换上一套休闲服,在佣人怪异的眼神中,开着车离开了别墅。

夜色如墨,阮宁渊没有目的地开着车在大街上兜风,不知不觉中,竟然开到了郊区。

路的尽头,是一栋白色的小洋楼,在漆黑的夜里,里面还隐隐透着微弱的灯光,仿佛在呼唤着离家的人要早点回家。

阮宁渊失神地看了一会,不远处传来一声犬叫,她才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将车开到了奶奶的住处。

望着眼前紧闭的大门,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倒车回去,可双腿已经先一步地走下车了。

索性按了门铃,守夜的佣人过来开门,看到阮宁渊也是一愣,“大小姐?”

“恩,奶奶睡下了吗?”阮宁渊看了眼院子里昏黄的灯光,低声问。

佣人开门让她进来,好奇地看着她,“睡下了。”

阮宁渊自顾自地走在前面,“你不用管我,我来看看奶奶。”

这栋小洋楼面积不大,进大厅前有一段林荫小道,此时夜色深深,两边的花草树木隐在月光之下,静谧而寂寥。

阮宁渊深深吸了一口,冰凉而清新的空气让她的精神好了许多。

到大厅门口时,管家王嫂迎了出来,“大小姐。”

阮宁渊点点头,“加班有点晚了,我今晚在这边睡。”

王嫂虽然觉得怪异,但也不好多嘴,便点点头,让另一个佣人去收拾房间。

“奶奶最近身体好吗?”阮宁渊边走便问。

“精神不错,最近睡眠很好,也不知是不是药物的作用,吃了药就睡着了。”王嫂低声说着,一边带着阮宁渊来到阮老太太的卧室门前。

阮宁渊推开门,低声说道:“你下去吧,我看看奶奶。”

走进卧室,阮宁渊看到躺在床上的奶奶,发丝斑白,面容消瘦,她想起五年前刚回到阮家时,奶奶还是一头黑发,精神头也很好,如今还想一眨眼的功夫,就老了许多。

脑海中一帧帧地闪过这五年的经历,阮宁渊不知道为什么,眼泪突然不受控制般流下。

特别是想到这几天的事情,就忍不住地双唇开始颤抖起来,甚至还喉咙间还发出一声声哽咽。

她吓得捂住嘴巴,努力地压着声音。

“奶奶,您这地方真好,我好想搬到您这边来住。”阮宁渊脸上带着泪水,笑着说了一句。

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地想要哭出声,她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头枕着胳膊埋在床沿边上,她不敢去看还在熟睡中的老太太。

“其实,奶奶,我骗你的,我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阮宁渊声音里带着哭腔,哽咽地说,“我想离婚,奶奶,我想离婚。”

哭诉的声音全被她埋在了胳膊见,房间里只隐隐听到一丝丝抽泣声。

“我做的一点都不好,我当不好阮家的大小姐,我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

阮宁渊抬起头来,双手胡乱地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刚擦干净,眼里又有新的泪水滑落,好像永远的没完没了的擦不完。

“妈妈说我不能离婚,左靳楠在外面有孩子,就让接回来我养着。我为什么要替别人养孩子。”

“弟弟说,我没有阮瑜儿一半好,不配做他姐姐。”

“我的丈夫,说他的太太永远都只能是阮瑜儿。”

“左家的夫人说,我不配当他们家的媳妇。”

“奶奶,我是不是什么都做不好,为什么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阮宁渊面露悲戚,空荡荡的房间里,她一个人在自言自语,自暴自弃。

为什么她总觉得很累很累,她好像真的不配当阮家的大小姐,也不配当左家的媳妇。

“都说我是贫民区里的丑小鸭,可我在那里一点也不开心,但在阮家左家一样,好像到哪里都是很累很累。”

阮宁渊双眼失神,望着眼前暗沉的空间,“那我应该去哪里?”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冰凉的泪水沾满衣襟,让她看起来异常的狼狈又诡异,“左靳楠说,我应该下地狱。”

“那可是我的丈夫,结婚五年的丈夫,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丈夫。”阮宁渊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一句话。

想起这个男人,她心里的理智又慢慢的回笼,她淡淡地看着还在睡梦中的奶奶,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这是怎么了,竟然跑到奶奶这里来哭诉,幸好没有吵醒奶奶。

“可是,奶奶,我真的好想离婚。”阮宁渊低声的呢喃,“他不是一个好丈夫,难道我一辈子就要呆在这个恶毒的男人身边吗?”

阮宁渊想到左靳楠曾经做过的那些不可思议的事,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奶奶,我想,我还是要尽快跟他离婚。”对于左靳楠的那些疯狂的举动,她根本制止不了,她无能为力。

“大小姐?”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阮宁渊收回思绪,慌张地擦干眼泪,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什么事?”

“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您?”王嫂站在门外,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阮宁渊,眼里露出担忧的神色。

“恩,我一会儿就过去,你先下去睡吧。”阮宁渊怕她看出什么,一边说着就一边转身回到房间里。

王嫂在门口站了一会,她刚才好像听到哭声了,但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要关心地多问几句,可又怕多说了小姐厌恶,犹豫了一下后,才轻声地离开了。

阮宁渊站在床边,轻声的帮奶奶掖好被子,才走出了卧室。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仿佛长久以来压在胸口的那块巨石被般开了,心里舒畅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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