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高速上咆哮，粗重的呼吸在车厢中回响，就像是一直困兽，在笼子中，找不到逃出去的路。
耳机中，机械冰冷的声音响着，让封竞宸的眼眶已经猩红。
他打开微信，找到陆铮的界面，点开，声音带着沙哑。
低沉。
压抑。
“陆铮，我说小逸是你的儿子，你信，还是不信？”
“你是不信的吧，不然，你也不会失联。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为什么小逸会叫我爸爸，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我封竞宸的儿子！”
“几年前，你酩酊大醉，跟孟佳懿睡在一起。起来之后，一句话没有就去出任务。我去找你的时候，孟佳懿衣冠不整，疯狂地追出来，想要找你。可是，你踪影全无。”
“之后，再也没有你的消息。两个月之后，孟佳懿的妊娠反应出现，我带她去医院检查，得知，她怀孕了。同时传来的，还有你失联的消息。”
“我可以告诉孟佳懿，那是你的孩子，她可以守着你的遗腹子就这么怀念你一辈子。不过，我撒谎了。因为我答应过你，要好好照顾她。”
“所以，我说那个孩子是我的。酒后乱性的人，是我。”
“她不信，她疯了一样，想要打掉孩子。我不允许，各种手段都用过。威逼利诱，甚至下跪求她，这些事我都做过。她同意把孩子生下来，同意忘记你，开始新的生活。”
“我把孟佳懿接到我家里，让所有人伺候少奶奶似的伺候她。但是，我从不曾把她当做我的老婆，不曾碰过她。”
“我那么做，只是希望她能够被我逼着走出来，走出你死亡的阴影，开始新的生活。那是你期望她过的生活。”
“如果你觉得我做错了，好，你就当我错了。但是，小逸是你儿子，这是实实在在的。如果你真的要把他送到费琅的手上，成为费琅救他女儿的药人……我就当没你这个兄弟！小逸，有没有你这个爸爸！”
“救他回来，他就是我封竞宸的儿子，从今以后，和你陆铮，没有丝毫的关系！”
“陆铮，你就不配做小逸的父亲！”
最后一句说出，封竞宸的声音都已经嘶哑得不像话。
这样的掏心掏肺的话，如果是平时，封竞宸说不出。
即便是打算告诉陆铮，封小逸的真实身份，他亦是说不出的。
因为，他不是这样儿女情长的人，不会愿意把自己做过的事情，这样细致地剖开来给别人看。
而且，他当年那样做，从不曾想过得到谁的感激。
他答应陆铮了，也就按照他觉得最好的那样做了。
对与错，陆铮和孟佳懿对他感激或者怨恨，他都不在意。
至少，小逸在他身边，并不缺爱。
可是此刻，被封小逸和云初月同时失踪的事情刺激，被陆铮那样的做法刺激到的封竞宸，却控制不住地把当年的一切揭露开来。
同时吼出来的，还有他的愤怒。
以及对于陆铮的痛恨。
想到小逸将会被陆铮送到费琅那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自己的亲生父亲，送到费琅身边，当一个血库，当一个器官提供的药人。
封竞宸的心里几乎发狂。
同时，也觉得悲哀。
之前调查的事情并不清楚，而且，他以为陆铮是失忆的，所以并没有把事情跟陆铮说。
想不到，竟然出现了这样的纰漏。
如果陆铮真的把小逸送了出去，等到知道真相的时候，会怎么样的伤痛欲绝，乃至发狂？
陆铮，快点看到我的消息。
不管信不信，至少，你求证一下！
只要求证，就有机会！
这一刻，从来不信命的封竞宸，忍不住向老天爷祈祷。
诸天神佛，无论是谁，让陆铮听听他的留言，让陆铮知道小逸的身份。
求你！
……
陆铮听到了。
他的手机设定对于其他人隐蔽，但实际上是可以正常接受消息的，听到封竞宸的话，宛若晴天一道霹雳，劈在了他的头上。
小逸，是他的儿子？
怎么可能？
不可能！
他难以置信地想着，可是，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是真的，这一切，真的是真的！
他颤抖着手，拨通了手下的号码。
可是，关机。
他看了一眼时间，绝望地发现，已经到了他和对方约定的时间。
所以，手下关机了，接下来，他会带着小逸到另外一个城市，用他提早准备好的身份，坐飞机，飞往海的那一边。
不行，他要阻止！
陆铮手指不断地颤抖着，几乎按不到屏幕上的正确位置。
抬手，狠狠地一巴掌摔在自己的脸上。
疼痛袭来，他冷静了下来。
不要急。
不要急。
他深呼吸，逼着自己冷静，然后，第一时间拨通了孟佳懿的号码。
“陆铮？是你么？你在哪里了，有没有把封小逸带过来？有没有？还有多久到？”
满怀期待的声音，兜头泼了陆铮一盆冷水。
是啊，他带小逸回去，是要救小宝。
而现在，如果小逸是他们的儿子，小宝……
声音发涩，陆铮脸颊都在抽动。
“佳佳，我问你，小逸是哪一天怀上的，是不是……我离开之前，我们两个喝醉的那一天？”
听到陆铮的问题，孟佳懿的火气瞬间上来了。
“陆铮，这么多年了，你现在来和我翻老账么？是，我承认，我酒后乱性和封竞宸睡在一起滚了床单对不起你！但是你能够全部怪我么！如果不是你不听我的劝，坚持要去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如果不是你伤的我冲到酒吧拉着大家喝到酩酊大醉。如果不是你根本不过来找我，我怎么可能在你离开的日子，让封竞宸……让封竞宸有机会睡我！”
咚！
沉闷而无声的一声巨响，在陆铮的心底响起。
果然是那一天。
那一天，孟佳懿喝得酩酊大醉，他终究还是不忍心，去接她。
然后，在她家里，两个人疯狂地把自己交给了对方。
结果天不亮，他接到局里的电话，就狠狠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孟佳懿的家。
然后，发了一条短信，让封竞宸好好帮他照顾孟佳懿。
“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铮挂断电话，疯狂地笑了起来。
原来不过是阴差阳错的误会，不过是所有人都信了眼前的一切，不曾去问，不曾去想，就那么信了自己眼睛看到的。
“眼见不一定为实。陆铮，枉你的职业是警察，枉你一直自傲自己是一个警察。你就是一个傻逼，就是一个傻逼啊！眼见不一定为实，早就知道的一句话，你为什么做不到。哈哈哈，你为什么做不到！你为什么不勇敢的上前问一句。为什么……”
悲怆地笑着，陆铮把脸埋在方向盘上，只觉苦涩从口中蔓延到胸口，痛得他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