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不是不懂少泽所怨,她是不能懂!
既然已情定兄长,便不该给他人任何一点点希翼!
若他能当自己为朋友,为战友,明珠还可诚心以待,可他偏偏不是!
他的心思,明珠懂!
明珠的心思,他也懂!
那又何必多生纠缠?明珠也不是那四处留情之人!当断则断,方是明珠行事作风!
驻马回望,远远的便见康王带着千人慢慢追赶了上来……
明珠放慢了马速,刻意的等着刘玄洛跟上。
果然,不一会儿,刘玄洛便打马追了上来。
天气已暗,四周草木拉长暗暗长影,四周缓坡,几声此起彼落的鸟叫,日落而下,满目余晖,有些落莫之感。
明珠与刘玄洛并肩打马前行着,一时间竟无言。
明珠望着灰暗草色,心事徘徊,千言万语想与他说,却又不能与他说。
想与他说,我们便做朋友不好吗?却又不能与他说,于他心中便是没有朋友二字!
“本王还没有那么弱,明珠不必因着少泽之言,而心有顾忌。”
刘玄洛望着四周之景,状似无意说道。
明珠闻言转了头,向他背后望了望,意料之中,他背后有些暗色,显然伤势拉扯又迸裂,渗出血渍。可他还一派从容,只是唇色干白,不见血色。
“好。”明珠淡淡说了声好,便见他攥着马缰的手紧了紧。
之后便是长久的无言,虽说了声好,可明珠也未接着快马前行,而是与他并肩慢慢的打着马,日头西落,直到进了城,一番安顿。
明珠于主院之内仰头望星,不一会儿便见少泽抱了沾血的衣物走了出来。
少泽略施一礼便抬脚欲向院外走去,却被明珠唤住。
“康王伤势如何?”明珠淡淡问道,只是目光依旧望着星空,好似刚刚的话不是她问的一样。
少泽抱着衣物,躬了躬身子,眼中神色不辨,嗓间略带嘶哑道:“大半伤口迸裂,军医已重新包扎。”
明珠缓缓行至少泽身前,低头看了看那衣物上的血渍道:“天气渐热,于伤口越发不利。”复又顿了顿,缓道:“明日本公主还会快马前行,你家王爷,你多劝着点吧。”言罢,转身回了后院。
少泽呆立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主帅立于此处,并非望星,而是想询问王爷伤势!
主帅她是故意快马前行!便是想王爷知难而退!
少泽抱着沾血衣物,久久失神着,回身望着房内,这几日王爷吃不好,睡不好。后背的伤,令王爷只得趴伏而眠,每每翻身,皆会拉扯得疼痛难忍,可王爷还是咬牙忍着,白日便急催马跟于主帅身后。
少泽抱紧衣物,他如何劝慰?主帅与王爷,一个存心刁难,一个紧抓不放。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难为的只是身旁护卫而已。
正如明珠所言,之后的每日,明珠皆快马前行,只是于落日之时方放慢马速,等着刘玄洛跟上。
每一日,刘玄洛皆脸色苍白的跟上,毫无怨言,只是静静的打着马在余晖之下,与明珠并肩而行。
而每晚,明珠皆会在院外,等着少泽抱着衣物出来,静静看着今日血渍的多少。
天气渐热,刘玄洛日夜吃不好,睡不好,日日消瘦,眼下乌青。但无论多累,他皆早早起身,胯坐于马上等明珠一同出城,然后远远的跟于明珠身后,望着那一抹大红之色。
庆和城内
今夜宿于城内大户院落。
明珠立于外院,举头望星,指尖轻攥,摩擦着裙角,心中暗暗思量着过往。
想自己于离南之时,刘玄洛也是带人急急入离南寻着自己,也不知那时他是否伤好?
心中正辗转想着,少泽抱着衣物走了出来,来到明珠身前,行了一礼,淡淡道:“王爷的伤……一些地方已化了脓……”语带几分哽咽,眼中泪水打了转。
明珠点了点头,转身往后院走去。月牙门下遇到了安君君。
安君君手脚仍被绑了细链,身后两名兵士跟着,好似她便是在此处等着明珠一样。
“公主不觉得这样对康王太过份了吗?”
明珠摆了摆手,两名兵士立时退到了院外。
“安姑娘可是心疼了?”
安姑娘可是心疼了?明珠淡淡的问着。
安君君那纤纤指尖,紧紧攥着一方绢帕,抬眼望着眼前一身大红的异族公主。
这几日以来,安君君一直跟在康王身后,虽未有交谈,可是康王咬牙打马,紧跟主帅其后,她又有什么猜不到的?
何况凤城那夜,自己脱了外裳,散了青丝,慌乱情迷之时,康王唤得却是一声“明珠”。
安君君也不是傻的,这么几日,有何看不明白的?
细细打量着眼前主帅,安君君也不明白,自己与这异族公主差了哪里?功夫自己也会几招,论颜色也不输她几分,为何偏偏康王只对她……
安姑娘可是心疼了?明珠一句话,便直直剌入安君君心间!
“是!我心疼了!”安君君直直望着明珠,双眼泛着层水气,于这夜色中迷离着。
“君君少时便想着要嫁个英朗之人为妻。”安君君浑身发颤,微低着头,眼中泪水滴落。
她的泪珠子,仿似钻石般,便是这夜色之中,也觉耀眼。
明珠不自觉伸手接住,伸掌细看,泪珠子却不见了,化于掌心……
“那日,杏花微雨,君君随祖母进宫觐见皇后,于皇后宫中后院见到了执剑的七皇子……”
那日康王与安君君正年少,刚刚十四岁年华的安君君,只望了一眼那杏花雨下练剑的刘玄洛,便红了脸。
安君君武学世家长大,哪会喜爱那些柔弱男子,心中尚武,自然更爱习武之人。而少年刘玄洛,一身月牙白,立于微雨中,单手执剑,打落一地杏花,少年皇子,一脸英气,怎能不教人心升向往?
那日之后,刘玄洛雨中执剑身影便在安君君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从此之后,每每有宴请,安君君皆寻着那身影,寻得到了,便每每偷眼相望,几度梦回皆是抹不去他的身影。每次能相谈几句,也皆小心应对着,那少女缀缀之心,盼着他能知晓,又盼着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