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然忽的止住轻笑,阴柔的看着巴雅尔,语气有些轻挑,“……那便依巴雅尔,不会有下次了。”言罢露齿一笑,目光紧随巴雅尔身上。
明珠不知他俩卖的都是什么药,只是转身打量巴雅尔是否有伤。见他衣袍整齐,发丝都未乱,方放下心来。
月夜之下巴雅尔也上下打量着明珠,“明珠,为何如此消瘦?”
为何如此消瘦?难道你不清楚吗?明珠悲怨的看着巴雅尔,兄长啊,你当真不清楚吗?月光洒在巴雅尔身上,柔光一片,腰间王带极其耀目,衬着人腰身纤细,长身玉立,深棕发绕肩,双眸如星光熠熠,亦如年少那般令明珠喜爱!
可是这眼前人,如今却是属于桑珠的!明珠从始至终都没有怨怪过桑珠,她明白此事与桑珠无关,可是如今心中百般怨恨难平!想着心爱之人抱她人于怀!明珠便忍不住恨意滚滚的冲向大脑。
她恨!恨兄长先弃自己!她恨!恨桑珠占了自己位置!兄长此时来青越,又问出此话,不是明知故问,令自己难为吗!?
深深吸气,压下心中喷涌如泉般的怨恨,明珠闭了闭眼,并不想回答,立时转身向面馆飞奔而去,白根看了眼大王子,抱胸行了礼便飞身跟上自家主子。
“大王子一起走吧。”古然轻笑着走了过来,立于巴雅尔身旁,目光仿似眷恋般看着月华之下,他光洁的脸庞。只见巴雅尔只是回望着明珠远去的方向好似在出神,复又出声,“为何大王子好似从不唤妹妹,只唤明珠?”
巴雅尔终是回了头,低头看着古然,“本王与十七皇子只是合作关系,十七皇子未免管得太宽了些。”说罢甩了袖子,带上身后勇士便走。
古然赶紧带人追上,口中不断喊着:“大王子等等啊,我们同住驿馆,顺路嘛。”
明珠趁着夜色,纵身直接跳到面馆二楼,翻窗而入,带进一身冷风。
婷婷还未睡,托腮看着烛火发呆,明珠来了也未察觉。
“婷婷在想什么?”许久未见婷婷,明珠发现她好似瘦了,皱了皱眉,伙食当真这么差吗?
婷婷莫的转头,慌乱的理了理情绪,看到明珠赶紧小步跑了过来,伸手抱住明珠腰身,柔柔唤了声“……姑娘”
这一声轻唤,使明珠刚刚那乱糟糟的心思,平复了几许。明珠揉了揉她的发,轻声问道:“刚刚想些什么?现在有心事都不与姑娘说了?嗯?”
婷婷神情落莫,“……前些日子侯大娘过世了。”眼波缓动,只是紧紧盯着明珠神情。
明珠转身坐于窗边,婷婷心地良善,他人过世也会伤心好一会儿,摇了摇头拍了拍身边位置,“来,陪姑娘喝喝酒。”
婷婷茫然一愣,看了看空着的双手,又抬眼看了看明珠身旁空位,弯唇一笑,回身抱了酒坛过来,走到明珠身旁,坐了下来,缓缓道:“……侯公子一片孝心,伤心难过了许久,他与婷婷一样,也是孤身一人了。”
明珠仰头饮了一大口,转念一想忽又笑了出来,“是了,家母刚亡是要守丧的,看来这几年是不能成亲了。”
心中想着,怕是要守丧,是以不能成婚了……
什么男女大防……她人心思……明珠从来不想,也不猜!如今能沉下心思,揣渡婷婷心思,可见婷婷在明珠心中份量。
婷婷却一把抱住明珠,语中带着几分悲凉哽咽,“姑娘想哪里去了,婷婷只是感念他们孤儿寡母,日子过得清贫才……”复又将头靠入明珠怀里,“姑娘……婷婷谁也不想。”
明珠怀里搂着婷婷,大口饮起酒来,……脑中却反复回荡着一个声音,‘明珠,为何如此消瘦?’为何消瘦吗?兄长……你也消瘦了啊!
第二日
昨夜明珠大醉,但仍是察觉到婷婷仿是有心事,想着今日酒醒便去看看她,顺道宽慰几句,一路上细想,那姓侯的小子虽自己不喜,但只要婷婷喜欢就好,婷婷找个好归宿自己心里也欢喜。
一身大红刚到朱记面馆门前,抬头便见婷婷在二楼支了窗子,看到自己,柔柔一笑,唤了声姑娘。
刚应了声,抬脚要入面馆,却听到身后满香楼传来琴声——一个这辈子永远不能忘的琴声,一个于茫茫人海中,于嘈杂街路之中,仍能听出是谁所弹的琴声。
不自觉般顿下脚步,愣怔原地……仿似天地间只余此琴声,绕耳不断,仿如年少之时,行于后院小路,闻听此音,弯了嘴角,快步而行……
猛然转了身,却觉得这吵闹街道只听得这琴声,木然转身向满香楼走去。每一步皆踏碎时光,流于年少欣喜之情,好似下一息间,便能见到那人抬着棕眸,夹杂笑意望来……
婷婷于二楼,看到姑娘脸色一变,立时也下了楼跟了过去。
这满香楼是康王刘玄洛产业,今日却被人包了场,一楼空无一人,楼梯旁立着七十。
明珠扫了他一眼,七十立时抱胸行礼。
明珠却理也未理,撩起衣摆,几步便上了二楼……
二楼临窗之下跪坐着巴雅尔,正低头抚琴,阳光轻洒他身侧,照耀得他异常俊美,直勾心尖,屏息而视,生怕打扰了此时静美。
听得上楼声音,抬起头,深棕色眼眸直直望着一抹大红身影,心中一动,指间便漏弹了几拍。
明珠眼眸如水般轻轻晃动,看着巴雅尔,观他丰神俊朗,观他十指修长,眼目灿如星光,……如记忆中一模一样,分毫不差,恍神间方明了,此生唯此一人能悸动我心,唯此一人方能令我忧思难忘,唯此一人令我长相忆。
时间仿似静止了般。
随后而来的婷婷立于楼梯处看着二人相视,看着姑娘眼神熠熠,似藏着深深眷恋般,望着这名胡人男子,而这胡人男子俊朗异常,双眼似星光闪烁,细看之下竟与姑娘一般无二,二人双眼痴缠,久久对望。
此时的姑娘是婷婷从未见过的,忽的似明白了什么,身子猛的颤了颤,捏紧了手中帕子。
婷婷微动,令巴雅尔的眸光却扫了过来,只是一眼便又转回明珠身上,(明珠竟如此怨恨兄长吗?)
明珠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轻笑向前一步,眼珠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不该恨吗?)
巴雅尔同样一瞬不瞬的回望着明珠,起身缓缓转过琴案,(草原遇狼,便是死!……兄长也义无反顾的回头找明珠,难道明珠忘了吗?!去凤城之时,又是谁殷殷期盼明珠回来?!又是谁一直在阻止明珠嫁来青越!!明珠!但凡你乖一点……听话一点……如今我们都不会如此相见!)语气中隐隐含着几许不甘,又有些许埋怨之意。
哈哈哈……明珠大笑,却眼中含泪,似泣未泣……
(那俊城呢?兄长可是连明珠也算计其中了?!)
巴雅尔急急上前,伸手按住明珠双肩,眼神也闪着愤怒,(俊城之时,明珠说要送我个惊喜!我只是怕明珠误会我为了王位而取巴木性命,所以才派七十连夜赶到俊城偷偷将他放了!又有何算计?!难道我会算计出明珠会自愿领命前去吗!!)他当初只是命七十去救巴木啊……
明珠忽的抬头看着眼前巴雅尔,从小到大都知他心思重城府深,明珠一直以为他会为了王位杀了巴木,也会为了王位弃了自己娶桑珠,难道不是吗?忽的记起兄长曾说过,巴木是他宁愿断了手筋也要护着的弟弟!明珠忽然心绪大乱,误会?细细回想屠城那夜,确是只见七十拿着弓追赶着巴木,并未射出一箭!难道那些都是误会?都是明珠自己一厢所想?忽的抬头看着闪着悲痛的棕眸,反手抱住了巴雅尔腰身,触手之下,却是王带冰凉,(那兄长与明珠说说,难道为了王位娶桑珠也是明珠误会吗!!!)
巴雅尔任她大力的抱着,颤声唤着,(……明珠。)
缓缓摇着头,(这总不是明珠误会吧!兄长做什么都有计较,做什么都是对的,可……最终还不是弃了明珠另娶她人!!)明珠放了手转身欲走。
巴雅尔却一把拉住她,但以他之力如何拉得住明珠?赶紧急急说道:(此次来青越,兄长只能盘桓半月,如今太后大寿已过,明珠……当真不想请兄长去府上坐坐吗?)
明珠顿住脚步,心乱如麻,但听兄长不日便将离开青越,心下一悲,胸口酸楚难当,隐隐发痛,语带哽咽,(明珠回府与刘玄锦商量之后,便给兄长下帖子。)言罢,轻轻一挣,便挣开那双无力的手,余光只见他指尖轻颤,亦如自己此时心尖……
明珠抬头看了看楼梯一旁呆愣的婷婷,伸手拉着她便下了楼。
巴雅尔还保持着伸手之姿,静静看着消失于楼梯的大红身影,复又呆愣的看着自己指尖……
“姑娘……那男子是……”婷婷看着回到面馆便发呆的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