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从之的住处和池穗在同一处,
只不过隔着一个院落罢了
, 池穗住在东,祝从之住在西。
祝从之大步流星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的住处看上去颇为雅致, 桌案板凳都是青梨木,这种木材不算最贵重, 可纹理颇有文人意趣。
他在凳子上坐下, 心里颇为复杂,池穗这厮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竟然想着给他纳妾,他若有纳妾的想法早就纳了,哪会等到今日?
他父亲和母亲伉俪情深, 感情甚笃, 父亲除了他母亲之外也没有再娶别的妾室, 因而他对纳妾也没有别的念头,没想到池穗比他自己还积极。
这女人心里到底知不知道嫉妒吃醋为何物?他越想越不爽, 接连喝了好几杯茶水去火。
已经过了正午,祝从之向来有午睡的习惯, 他心里虽然还很别扭,不过困意袭来,他秀气地打了个哈欠,走到了床边,暂且睡半个时辰, 他这么想着,脱去鞋履外袍, 躺到了床上。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看了看天色,竟然天都黑透了。成壁走进来替他掌灯:“公子当真是好睡,池将军差人问了两回,说是若公子醒了便到对面去一同用饭。”
祝从之脑子昏昏沉沉的,想起方才池穗做的好事,只觉得无名火起:“不去!”
成壁颇为为难地说:“这样只怕不大妥当,将军过来问了三回了,只怕现在还巴巴地等着呢。”
祝从之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给爷拿本书解解闷,要是能叫来两个姑娘唱曲儿就再好不过了。
成壁听完这句话,眼中忧色更甚:“公子!今时不同往日啊,如今将军官居四品,府里的大小事宜咱们没权力过问,拿本书给您自然没什么问题,可叫伶人入府,只怕还要问过将军的意思。”
祝从之越想越气,索性破罐子破摔:“叫你去你就去,哪里有这么多话!”
“让我瞧瞧,是谁有这么大的火气?”含笑的声音由远及近,祝从之微微一愣,循声看去,只见寝房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挑开,池穗笑吟吟的脸就出现在他面前。
池穗这几日没有什么大事宜,不过她仍旧隔三差五地往校操场跑,如今她沐浴在温暖的烛光里,身上的锁子甲微微闪光。她眉目舒朗的一笑,竟有一种朗月和风般别样的美丽。
祝从之看得微微一愣,一瞬间竟觉得自己的脸微微发热,他轻轻咳了一声,把目光转到别处,先挥了挥手让成壁退下,而后才轻声说:“怎么在这个时候还穿着战甲。”
池穗拉开椅子坐下,笑着看着他说:“你睡得香甜,饭热了两遍了,我等得无聊,索性去了一趟校操场。回来顺路来看看你,现下你可睡醒了?”
池穗这样轻声问话的模样和过去大不相同,她的眼睛莹莹的,像宝石一样光润明亮,祝从之抿了抿嘴唇:“走吧,吃饭去。”
祝从之和池穗一同坐在桌子前。仔细想想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在过去的年岁里,池穗向来是沉默寡言的角色,她坐在桌子边,很少说话,偶尔只有他和祝夫人短暂的交流几句。
而如今,池穗把一道羊肉汤放到他面前,淡淡道:“入冬了,喝些汤类暖暖身子。”
她举着筷子,和祝从之四目相对,她若无其事地把目光转开:“过几日是何将军庶女的满月酒,我也不知道送点什么,只是前几日偶得了一口宝刀,吹发可断,十分难得,索性给他作礼。”
人家生女儿,也只有池穗这个大棒槌才能想到送刀这个馊主意,祝从之不咸不淡地睨她一眼,池穗还一副颇为志得意满的模样,仿佛觉得自己想了一个极妙的注意。
祝从之只觉得恨铁不成钢:“你先别急着送礼,我这几日拟个礼单给你,可好?”
池穗喜上眉梢:“自然是好!”他们二人吃饭时并没有旁人在场。
祝从之看池穗现下心情极好的模样,犹豫了很久终于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向来男人宠妾室,收外室,家中少不了大闹一场,为何你主动要给我纳妾呢?”
池穗盯着自己碗里的米饭,用筷子戳了戳,坦然说:“我自知不美貌,性子也不好,嫁给你本来便是事出权宜,你不嫌弃我相貌不好,我更不能争风吃醋了。你若不喜欢那两个伶人,可以再选别的,总有合适的。”
祝从之咬牙切齿地说:“老子不想纳妾。”
池穗眼中有笑意一闪而过,她若无其事地说:“那你身边只有我这个粗鲁的女人了。”
“我不嫌弃。”祝从之脱口而出,而后后知后觉的有点心虚地看了一眼池穗,见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竟有了一丝失落。
他鼓足勇气问:“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就在祝从之纠结的时候,池穗已经把碗里的饭吃了个七七八八,她抬头看了祝从之一眼,马马虎虎的说了一句:“就凑合过呗。”
祝从之:“……”
他从池穗的房间里走出来,成壁正在门口等着,他看见自家公子一副饱受摧残的模样,犹犹豫豫地问:“公子怎么了?”
祝从之往前走了两步,长长一叹:“女人心啊!”
成壁是个机灵的,他笑嘻嘻地凑上去:“公子,女人啊没什么难的,您多殷勤着点,嘘寒问暖,保准有用。”
祝从之似懂非懂地转过来,问他:“当真?”
“自然当真,您多说几句好话就成了,我说个不当说的,”他压低了声音,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才道,“将军虽然没什么女子的自觉,可到底是个女人,这样的法子也管用。”
祝从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问到:“诶,你说的这样煞有其事,你可有过心仪的姑娘?”
成壁微微一噎:“没……没有啊。”
祝从之的额角一跳,指着院门:“那你和我叭叭地说什么呢,哪凉快哪待会去!”
成壁撇撇嘴,嘟嘟囔囔:“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愤愤然地走了出去。
祝从之走回自己的房间里,拉开椅子,若有所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