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是没看见当时池姑娘的本事,”成壁的身子好,过了一日已经有了精神,忍不住眉飞色舞地给祝从之讲起当日盛况,“她拿着刀,英姿勃发,当真巾帼不让须眉!哦对,她和郑东和还一起射中了一匹狼。”

“郑东和?”祝从之捕捉到了这个名字,“村长的儿子?”

“对对对!公子还记得他。”成壁眼睛一亮,“这位郑公子怕是对池姑娘情深意笃,不惜去山上偷了一只狼崽子……”

那女人还会有人喜欢?祝从之一愣,旋即心里升起一种看好戏的情绪,村长媳妇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一心想给他在县里谋一官半职,这一阵子都已经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皮子,前一阵想抬他的脸面,一直在奔走想给他娶个六品官的庶女,这件事败露出去,怕是没人乐意把女儿嫁给他了。

祝从之心里又把池穗的模样回想了一遍,真想不通郑东和的想法。

看了看天色,祝从之和成壁招呼了一声,从家里走了出来。

已经近傍晚了,外头的暑热已经散去不少,晚风徐徐。

祝从之原本只是打算随便逛逛,可也不知怎的,竟一步一步走到了村长家附近,村长家的院子虽然气派,但是也不让人觉得豪奢,在院子的东北角是一个祠堂,摆着郑家的几个长辈的牌位,郑东和就在这里被罚跪。

而这时候,祝从之竟看见,池穗站在窗户底下,正往里面递着什么。

他一直读圣贤书,知道听人墙角是让人不齿的,可他俩的对话就猝不及防的传过来。

“这是几个包子,你趁热吃了吧,不然明天就熬不住了。”池穗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双眼睛也不落在郑东和身上,“我回去了。”

郑东和的眼睛在黑暗中却好像亮着光:“阿穗是在关心我么?”

祝从之听不清郑东和的话,只是这从这再往前走,势必要惊动他俩,反倒像他刻意,他环顾四周,看旁边有一处草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几步上前猫着腰藏在里头。

而这边池穗扶着窗框的手动了动,她吹下眼说:“包子是我爹晚上留的,你快吃吧。”说着转身就想走。

郑东和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下来,低声说:“阿穗,我……我对你是认真的。”

池穗其实在男女之情上十分迟钝,对于郑东和突如其来的示好有些不知所措,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自己的斤两自己知道,你不要在我身上花心思了。”

周遭静静的,只能听见池穗雌雄难辨的嗓音散在空气里,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情绪的起伏。正说着,突然听到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池穗耳力很好,立刻捕捉到了,下意识向声音来源方向看去。

祝从之原本看热闹看得开心,突然,池穗的眼睛扫了过来,目光里含着三分锋利,没来由的让祝从之一愣。

“谁?”她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祝从之犹豫了一下,正准备站出去,就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是我。”

祝从之在叶子的缝隙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姑娘站在离他几步外的地方。

这姑娘姓宁,快人快语,口无遮拦,微胖身材,到了十九岁依然没有嫁出去,而此刻,她就笑得一脸深意:“我只是路过,就不打扰了。”

说着转身就走。

池穗幽深的眼睛在她的背影上扫了一圈又收回,心里知道估计又要有人说闲话了,可她没有身为女子的自觉,对名节这样的东西都不太放在心上。

郑东和也没有什么言语,池穗把垫在郑东和窗下的大石头捡起来扔进路边的草丛里,本意是不想让人发现曾有人偷偷给郑东和送东西,没想到却听见“哎呦”一声。

祝从之从草丛里摔了出来,哆哆嗦嗦地指着池穗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场面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池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是依然走上去扶他。

祝从之身子一向不好,比不上村里其他男人孔武有力,他的手臂很软,没有肌肉,池穗把他拉起来,只觉得他整个人都十分消瘦,只是摸上去手感极好。

祝从之在池穗面前颜面尽失,只恨自己没有遁地之术,他张口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此地无银三百两。

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池穗好脾气的点点头:“我知道,你就是路过。”

话里有话,祝从之立刻反驳:“我不是路过!”

池穗微微侧着头看他。

祝从之张张嘴,特别肯定地说:“我来看星星的。”

池穗抬起头,头顶泼墨一般的穹庐乌云密布,别说星星了,连月亮都看不见。

池穗从善如流地点头:“今天确实适合看星星。”

再不走真是要把老脸交代在这了,祝从之拍拍裤子上的土,找个理由溜了,走到拐角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回头看去。

池穗依然站在原地,双手环胸,侧着脸在看他,她的眼睛里没有探究和疑惑,只有平静,好像透过他又在看别的什么。

*

没过几日村子里就开始传起了风言风语,起初是说池穗表面上拒绝郑东和的好意,实际上暗地里却同他私相授受,到后来流言越传越难听,说池穗打算叫郑东和一起私奔。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短短几天,就把流言传的有模有样,把池穗描述成了一个不顾礼义廉耻,枉顾人伦的女子。

池青山平日里上山,很少和村里的人有密切来往,所以一直不太知情。池穗虽然也听过了风言风语,可她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他们家里一直平静度日。

可在村里头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村长媳妇哭红着眼睛,拉着村长的手说:“原本在镇上给说的好好的,等过了年宋通判把他的庶女嫁给咱们东和,这一阵子我到处奔走,说了多少好话,若是被他们听见了风声,退了这门亲事,可真是要没地方哭了。”

村长一直在村里德高望重,最不屑做有毁名节的事,可没想到自家儿子不争气,做出这等事来,迟疑了一下,一咬牙说:“若真有这么一日,实在不行就娶了池穗吧,这姑娘厚道,也不是个好逞口舌之快的,。最难得东和看中她。”

“你怎能有这样荒唐的想法!”村长媳妇睁大了眼睛,“东和是长子,若是娶了池穗前途就都毁了,该找个对他仕途有助益的岳家。虽说咱们这不兴纳妾,可若他执意要娶,等年后娶妻之后,把池穗纳进来也就是了。”

村长本来也懒得管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你同池青山去谈吧。”

村长媳妇只当他同意了,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下,自顾说:“没娘的女娃,到底是少了娘的教导,若是纳进来,还是要好生教养一阵,至少这针织女红都不能落下,看她那模样也不像擅长手工活的。”

村长其实对池穗的印象还不错,忍不住说:“娶妻娶贤,虽说池穗这姑娘这方面差些,可品貌端正,平日里也给你送了不少东西。”

“一码归一码,”村长媳妇摆摆手。

话是这么说,可她心里盘算的确是池穗身体强健,家里的二亩水田地让她料理,也算省下雇人的开销。

池穗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没有亲娘帮她张罗亲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定下人家,再加上模样生的不好,就算是给自家做妾也是高攀的,估计也不会找他们要多少彩礼。

作者有话要说:

我现在在外地旅游,依然坚持码字,是不是有点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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