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桓随口附和道,“是啊,你要是杀了我,水神就当真活不成了!”
“闭嘴!现在的你真是恶心至极!”
我一手拽着他的发髻,一手掌掴着他瘦削的脸,直到指甲尽断,这才意犹未尽收了手,将他扔至一边。
片刻沉默之后,顾桓戾气未减,继而开口说道,“今夜子时,我会在草屋门口等你。你若不来,水神这个证婚人就失去了意义。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废物,但极其喜欢虐杀废物!”
语落,顾桓化作一道飞烟,特意蹭着我的颊面掠过,他身上的血腥气及其浓重,呛鼻得很。
容忌轻轻吹着我滚烫的眼睑,及其专注。
他动作轻柔,气息平和,使得焦躁不安的我稍稍缓和了情绪。
“容忌,我没办法不去管父君。”我略带歉疚地说道,暗自下定决心,不计代价,定要从顾桓手中救出父君。
“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只需安稳睡一觉,天黑后,我带你去草屋。”容忌说着,转而幻化出一间还算洁净的屋子,将我轻拢入怀,合衣而眠。
待他呼吸平稳之际,我睁开空洞的眼睛,面前一片漆黑,心里愈发失落。
我还没看够容忌,还没看够他的一颦一笑,怎么能就这么瞎了?
脑海中,黑盒子却不以为意,“宿主,眼睛不能用了,再换一双不就得了?”
“不要。”
黑盒子继而说道,“你若不想滥伤无辜,可以换双狗眼,一眼便能洞穿妖魔邪祟。亦可换双鹰眼,看得远!”
“噗嗤——”我的愁绪被黑盒子三言两语巧妙化解,轻笑出声。
若是换双狗眼,容忌怕是会吓傻吧?
我如是想着,悄然溜下榻,正寻思着找只阳寿即将枯竭的狗子,借它眼睛一用。
不成想,刚走出屋,便听闻竹林里的窃窃私语声。
我原想回屋叫上容忌,但他似乎睡得很沉,我怕他过度劳累,便未叫上他,兀自一人往竹林深处走去。
虽然我识路的本领极差,但在黑盒子的指点之下,跌跌撞撞,总算是没有错得太离谱。
竹林中,有清雅茶香溢出。
我轻嗅着萦绕在鼻尖的茶香,是师父爱喝的碧螺春。
“师父,何事?”
容忌的声音不偏不倚地撞入我耳里。
他不是在竹屋中酣睡么?怎的瞒着我,元神出窍,来此竹林密会师父?
师父忧心忡忡说道,“忌儿,你逆天命修得佛道,怕是难逃天劫。”
天劫?
我眉头紧锁,原先只道是狼王笔可如法炮制鎏金梵文,想不到容忌竟悄悄逆转了天命才修得佛道。
“天劫又能奈我何?”容忌云淡风轻地说着,转而询问着师父,“歌儿的眼疾,可有法子医治?”
师父沉吟,“上古神水所伤,照理说是无药可医的。但她乃水神之女,这世上活水,均在水神管辖范围之内。终有一日,待她降服八荒活水,眼疾便可不药而愈,”
“八荒活水如何降服?我替她降服就是了!”容忌答道。
“小七眼疾并不致命,你的天劫才是当务之急。忌儿,你逆改了天命,命数全乱矣!”师父感叹着,浅嘬了一口清茶。
“怎么个乱法?”
师父重重地叹息道,“还记得为师替你和小七占卜的卦象吗?你逆改了天命,原先本该有三个子嗣,现下可能只剩下容且一人了。但小七命数未变,也就是说,小七极有可能同他人再产两子。”
了尘这小老道,竟同容忌说我要红杏出墙!这不明摆着给我添堵嘛?
况且,我委实无法想象自己还能背着容忌同其他男子厮混产子。
难道,我被花芯传染,可自行授粉?
师父见容忌并未应答,连连说道,“忌儿,师父知你不易,委实不愿你再历天劫!眼下,有两个法子能助你躲过天劫。其一,你即刻放下执念,遁入空门。其二,挥刀自宫,了却尘缘。”
我怒不可遏,正打算褪下足上鞋履,朝师父砸去。但又怕被容忌发现,只草草幻化了俩拳头大的鹅卵石,朝着师父脑门儿砸去。
咻咻——
鹅卵石凭着我浑厚的乾坤之力,接连斩断挡道青竹,一颗不偏不倚地砸在师父颧骨之上,疼得师父哇哇直叫。
另一颗,不巧击中陷入沉思的容忌。
“嗯……”容忌闷哼着,转瞬已闪身至我身前。
“听到了多少?”容忌捧着我怒气难消的脸,柔声问道。
我矢口否认道,“谁知道你们在密谋什么?你怎可以抛下你瞎了眼的小宝贝,私会了尘那小老头儿?”
容忌认真地说道,“歌儿,眼疾会好的。”
“想想也是!了尘那小老头儿,眼珠子虽然才芝麻大点,但比起什么都看不见的我,还是好上许多!所以,你就忙不迭地抛下我,同他躲于密林之中私相授受,对吗?”我如是说着,手心却渗满了冷汗。
容忌定然不想让我得知他天劫将至,他那么骄傲,总习惯一人扛下所有苦难。因而,我现在只能继续装傻,尽量不让他看出丝毫端倪。
“真可惜,我还没看够你,竟瞎了。”我喃喃自语着,指尖抖得厉害。
比起瞎了眼,我更怕永远失去他。
容忌低醇的声音在我耳边萦绕,仿若一缕奇异的熏香,使得我恍恍惚惚迷了心智。
“不孝徒儿!不孝徒儿!为师若是被你砸毁了容貌,就,就!”师父不合时宜地凑至我和容忌身前,喋喋不休道。
我不满地回怼着师父,“就怎么着?”
“就哭给你看!”师父咚得一声靠在容忌怀中。
不等容忌将师父推开,我便掰过师父的身躯,将赤红的双眸幻化成一双狗眼,准备吓他一吓。
“啊——”
师父原先雄浑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惊吓打磨成陡然飙高的颤音,雌雄难辨。
容忌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而以锦帕缠在我双眸之上,“乖,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