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夜最是好睡。
宋玉枝想着营业计划的时候,家里其他人都已经睡了过去。
也就在这时,天边突然传来一声炸雷巨响。
叶儿和宋知远都觉浅,听到响动立刻被惊得坐起了身。
“别怕,打雷而已。”
周氏说着便支起身子,把炕边豁出一条细缝儿的窗子给关上了,顺带熟练地将宋知远揽进怀里。
宋玉枝和叶儿睡在炕桌另一边。
她有样学样,把叶儿也抱住。
一晚上炸雷响过数次,直到后半夜才渐渐安稳下来。
晨光熹微的时候,宋玉枝起身,缠绵了一夜的雨势总算停了。
天地间清爽一片,充斥着泥土和草木芳香味儿。
宋玉枝起身后和清水巷的小伙计们碰了头,便带着人往铺子里去了。
一行人到了铺子里,照常忙起了自己的活计。
赵大娘领着小伙计们开始新一天的洒扫,宋玉枝则带着俩徒弟进了灶房。
宋记早市做的都是白案点心,叶儿和葵儿跟着宋玉枝半个月了,还不能独当一面,但看火的本事已经十分到家。
宋玉枝把各色点心放入蒸笼后,着她们看着火,就把湃过一整夜的龟苓膏分装出来。
她这龟苓膏里头没放仙草,呈现出来的并不是乌漆嘛黑的颜色,而是赤红色。
赤红色的龟苓膏QQ弹弹,被切成了小方块,淋上白色的牛乳和蜂蜜,卖相十分不错,宛如一道普通甜品。
但仔细分辨味道,则也能闻到浓郁的药香。
装好第一碗,宋玉枝自然端去前头给上火严重的赵大娘。
这时候早市尚未开始,但宋记铺子里已经有零星几个食客上门。
例如都在首饰铺子上工的杨掌柜和齐掌柜——
首饰铺子也是清早就开门,却通常没什么客人会在大清早去购买珠宝首饰,不需要他们这样的掌柜亲自坐镇。
两位掌柜便都会在外头吃过早茶,再回铺子里上工。
过去他们是各自找地方。
后头因为宋记的吃食,二人兴味相投,关系渐好,便基本上都是在宋记吃早茶。
宋记这边的茶水就是世面上普通的高沫茶,一壶十文钱,足够他们提神醒脑的了。
等那壶茶喝淡了,宋记的早市也铺展开来,吃过一轮粥汤点心,也就到了他们该回去上工的时辰。
今日也是一样,两位掌柜刚入座,恰好就看到宋玉枝端着小碗上了二楼寻赵大娘。
二人中比较贪嘴的齐掌柜便笑着问:“小娘子这是又鼓捣出什么好吃的了?怎么卖?”
宋记早市和午市的点心、菜色算的是品种繁多,定期都会轮换。
但总体来说都是家常的吃食。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齐掌柜把店内所有吃食尝过几遭。
他又是个比较图新鲜的性子,若不是宋记的吃食确实没话说,大概早就不顾什么存银不存银的,去别家尝新鲜了。
现下见到宋玉枝端出了新鲜吃食,他自然就打听起来了。
宋玉枝解释道:“这是我做的龟苓膏,说是吃食,其实是药材熬煮出来的,能滋阴润肺,清热凉血……故而价钱不低,若是出售,这么一小碗就得五十文钱。”
她说话的时候,走近了一些,齐掌柜闻到了清晰的药香,便知道宋玉枝所言非虚。
无奈齐掌柜吃不得一丝苦味儿,且五十文钱一小碗的价格确实不便宜,足够他在宋记吃五小笼特色点心了。
所以齐掌柜问完便没说要买了。
倒是他旁边的杨掌柜,闻言立刻道:“小娘子给我来一份吧。”
宋玉枝便把手头这碗先上给了客人,然后让小伙计去后厨跑一趟,给赵大娘再端一碗来给赵大娘。
等赵大娘那碗也送了过来,杨掌柜已经品尝起来了。
齐掌柜不错眼地看着杨掌柜,询问他好吃吗?
杨掌柜想了想,道:“丝滑弹嫩,带着草药的清香,略有些苦涩,但被牛乳和蜂蜜的甜味给中和了,清清凉凉的,还挺适合夏日里吃……若是当成普通的甜品来吃,不大相宜。但如果是同苦汤药相比,则已经好吃的不像话了。这半碗我还没碰……”
齐掌柜顿时完全歇了心思,摆手好笑道:“你快吃吧,不必想着分与我。我可没有大清早‘吃药’的兴致!”
杨掌柜这日却是没有说笑的心思,把一碗清凉苦涩的龟苓膏给吃完了,他才悠悠叹出一口长气。
“谁想大早上找‘苦头’吃呢。实在是心里有些焦急上火。”
齐掌柜止了笑,正色询问他发生了何事?是铺子里还是家里让他不顺心了?
杨掌柜转头看了一圈,见二楼并无多少人,离他们最近的就是宋玉枝和赵大娘,便打开话匣子道:“既不是铺子,也不是我家里的事儿。而是城外码头出事了……”
昨晚上风雨交加,绝大多数普通百姓都会早早地收工归家。
杨掌柜这样的高级打工人,则是身不由己,被东家喊着去城外码头附近收账。
结果就在雷声大作的时候,杨掌柜亲眼看到了码头处,河海连接的关卡火光冲天!
有几艘匪船趁着夜色摸到了关卡外,意图用火炮炸开码头附近的防守!
只幸好那会儿雨势越发滂沱,遮天蔽月,水匪的火炮在发射过几枚炮弹后便哑火了。
风雨又大,海浪、河浪翻涌,水匪的船只停靠不稳,便未能顺利抢滩登陆,只能铩羽而归。
未曾有人员伤亡。
杨掌柜这才能全须全尾回城来,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可不正需要一碗龟苓膏来清清肝火?
这下子不止齐掌柜,便是邻桌的宋玉枝和赵大娘都正了神色。
对于土生土长的丰州人来说,水匪作乱并不算是什么稀奇的大事儿。
毕竟从前那些个水匪三不五时就要生事,或是抢银子,或是抢人。
三天两头没个安生的时候。
稀奇就稀奇在,打从霍知州上任之后,在他的领导和部署下,丰州城的太平日子渐渐多了起来。
上一次水匪这么明目张胆的作乱,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
反正宋玉枝一家子流放过来这么久,还没遇上、或者听说过这种大规模的动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