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庭日将夕,吏报空狱岸。虽无春草鞠,已有蛛丝蔓。欢乐见鸟乌,呻吟绝鹅雁。谅非片言折,聊发一笑粲。
所谓狱空即为空狱,就是速决刑讼之事,使得牢狱之中空无一人,如此方显天下太平,是为太平盛世。
牢狱之中人满为患,刑讼之事多如牛毛,如此岂不是天下贼盗滋生、动荡不安吗?
凡诸州狱空,皆降诏救奖瑜。若路府州县司、司理院狱空及三日以上者,随处建道场,所用斋供之物,并给官钱,节镇五贯,诸州三贯。。。
朝廷对狱空也是赏赐颇厚,除了赏钱、帛、绢等物之外,还要做道场、祭祀等等。
因此狱空之事就成为了刑讼官员的治绩,成为了刑讼官员升迁的资本,狱空之事频繁发生,也就表明了刑讼官员治理有方,使得天下太平。
此时路昌衡欲借狱空之事捞取政绩资本,李三坚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李三坚拱手说道:“下官遵恩府之命,可。。。可下官有一难处,望恩府为下官解难。”
“哦?李推官有何难处,尽管说便是。” 路昌衡点头道。
“下官手上无人。。。”李三坚双手一摊,脸上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色。
哪里是无人?是无自己人吧?路昌衡心中暗道,但凡一名官员,手下总是要有些心腹亲信的,如此办起差来才会得心应手的,想干点什么事情,如贪墨等等,也有人替他打掩护,甚至成为替罪羊,为其顶罪。。。路昌衡久居官场,如何不知道这些道理?
此时李三坚是新科状元及第,直接空降到了开封府的府衙,入仕极为顺畅,同时得到的官位也不小,但也有一个极大的弊端,就是身边无可信之人,没有心腹亲信,这样的话,此时李三坚要求调配人手,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不过使路昌衡感到好笑的是,你需要人,尽管开口便是,何必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自己还受了伤?真是令人啼笑皆非的。
李三坚如此小小伎俩是逃不过路昌衡的眼睛的。
“缺人?”路昌衡随后微笑道:“李推官有何人可用,尽管去办便是,本府这里一概照准。”
李三坚虽为状元及第,但却没有持才傲物,对路昌衡等上官恭顺无比,路昌衡对此还是较为满意的。
最为关键的是,自李三坚上任以来,也“孝敬”了路昌衡不少银钱了,虽说是李三坚左手倒右手,将他人“孝敬”的财物转身给了路昌衡,但也算是李三坚的一份心不是。
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李三坚如此懂事,路昌衡的岂有不允许的道理?
“下官多谢恩府了。”李三坚闻言大喜,躬身施礼道。
“李推官不必如此客气。” 路昌衡笑道:“你我同朝为臣,何必如此见外?”
“恩府说的是。”李三坚应道。
有了路昌衡这柄“尚方宝剑”,李三坚就可以将山魁、许彪等人弄进开封府府衙了,李三坚心中暗道,还有自己那个乖师侄姚舆。
此时姚舆为巡检司巡尉,是朝廷的一名武臣,虽流品较低,但也是名朝廷官员,同时姚舆武艺高强,若真能调入开封府府衙,必将会成为自己的一个得力助手,最起码再遇到如燕春楼这种事情,就不会被人揍得头破血流了。。。
还有刘安节这个满口川蜀口音的同年,不知道他是否愿意?李三坚心中暗道。
“陛下口谕,诏权知推勾开封府狱讼之事李三坚入宫觐见。”正当李三坚暗暗盘算之时,数名宫中传旨使臣来到了开封府府衙,进门就传旨道。
“微臣接旨,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三坚满头雾水的恭恭敬敬的接旨道。
李三坚忽闻赵佶召见,感到异常纳闷,无论李三坚从前与赵佶怎样,现在李三坚不过是个小小的推官,如此,皇帝召见自己做什么?李三坚百思不得其解。
我的天呐!怎么将这件事情忘了。。。路昌衡看着李三坚跟随内侍们进宫的背影,心中暗惊道,李三坚是新帝赵佶的潜邸之臣,是曾经的端王府家奴,如此新帝赵佶还会不重重的提携他吗?
是否要将财物退还给他?路昌衡艳羡的看着李三坚背影心中暗道。
府衙之中所有人也是除了惊讶就是羡慕的眼光了。
。。。。。。。。
“微臣李三坚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三坚见到脸上有些愁容的赵佶纳头便拜道。
赵佶是在一处偏殿召见了李三坚,殿中除了服侍的内侍、宫女之外就是曾经的权知枢密院事,现在的尚书右仆射曾布,也就是大宋右相,或者说是副相。
章惇被罢黜之后,赵佶就下旨拔擢故相韩琦的长子韩忠彦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是为朝廷左相,同时拔擢立有策立之功的曾布为朝廷右相。
宋是以左为尊,因此曾布的相位是排名在韩忠彦之下的,不过此时韩忠彦已经六十余岁了,眼花体弱的,同时性格也是较为懦弱,再加上曾布有策立之功,因此此时赵佶基本上是问策于曾布,对曾布也是言听计从的。
曾布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终于坐上了相位,还差一步就位极人臣。
“李卿家平身,此非朝会,不必行大礼,来人,赐座。”赵佶点头对李三坚说道。
“微臣谢陛下隆恩!”李三坚起身拱手再谢,随后拱手与曾布见礼后,就用半只屁股坐在了一个黄缎凳子上。。。
“翰韧啊,朕自继位之后,才发觉朝中之事是如此之多,又是如此之难啊。朕有时候在想,真还不如朕为端王之时来的轻松自在,你们这些早先时候就跟随朕的人,朕都没时间召见你们,朕绝非薄情寡义之人,但却是无可奈何。李卿家成亲之时,朕都没时间前去看看。”
赵佶一脸的愁容,不对,应该说一脸的欲求不满?原因就是赵佶说道李三坚成亲之事的时候,还带着一丝羡慕之情?
如此说要准确得多,李三坚心中暗道,难道是因为丧期的缘故?虽此时赵佶未着丧服,但李三坚也清楚赵佶此时正值丧期。
内宫之中着丧服,在殿中处理政事之时着正常服饰,此为礼制。
皇帝丧期对于普通臣民来说也就一个多月,可皇帝及后宫之人就是二十七个月了,此时离丧期结束还早得很。
在皇帝丧期之中是不允许饮宴、结亲等等,因此在此期间,赵佶可以亲近女人,但不能纳妾,也就是不能正式册封嫔妃或者选秀。
因而此时赵佶宫中皇后及嫔妃也就是原端王府的王妃王氏及数个端王侧妃。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道。
赵佶好色,此乃天下皆知之事。
看到宫中成群的、正值妙龄、如花似玉的女子而不能上手,换做李三坚也许也会欲求不满的。。。
“陛下对臣等的恩典,对臣等的眷顾之情,微臣永世难忘,微臣惶恐之至。”李三坚闻言离座,受宠若惊的说道:“陛下乃是天命之人,所谋者大,又何必在意微臣成亲此等小事啊?”
李三坚说的倒是大实话,作为一国之君,当日理万机,天下大大小小的事情何止万千,也真够他忙的,除非他当甩手掌柜,否则必将会是累得吐血。
历朝历代的许多君王并不是病死的,而是活活被累死的。。。
“呵呵,快坐下,别动不动就施礼,你们啊,与朕是越来越生分了。你我乃是兄弟,兄弟之间又哪里有如此多的礼节?”赵佶见李三坚说的得体,不由得露出了微笑,连忙挥手让李三坚坐下。
“微臣不敢,谢陛下隆恩。”李三坚又是施了一礼之后方才坐下。
赵佶将李三坚视作兄弟,可李三坚却不敢,至少明面之上是不敢的,如此方为人臣之道。
赵佶随后与曾布对视了一眼又对李三坚说道:“李翰韧方才所言,所谋者大,此倒是说到点子上了,今日朕招你前来,就是想问问你治国之策的。”
“治国之策?”李三坚闻言愕然问道:“微臣年少无知,官卑人微,岂敢妄言治国之策?”
李三坚随后看了一眼曾布说道:“此乃辅国大臣之事啊,微臣实不敢言。”
“不敢言?这么说你腹中还是有韬略的嘛,今日又非朝会,又有什么不能说的?”赵佶一下就抓住了李三坚的语病,于是笑问道。
“这。。。这。。。微臣口误,微臣腹中哪里有何经世安邦之道啊?臣腹中既无韬略,也就无法擅言之。”李三坚闻言慌忙答道。
李三坚就连开封府府衙右厅之事都未搞清楚,都未理顺溜,哪里有什么治国良策?
“李状元”此时曾布开口道:“李状元的《西戎之论》、《置司之论》、《以海制陆之论》、《兼听之论》件件切中要害呢,为何在陛下面前却无话可说?难道状元想藏锋敛锐吗?”
“呵呵”赵佶闻言也笑道:“朕当卿家是兄弟,难道在哥哥面前,也无话可说?或者说卿家是不想说吗?”
“这。。。”两人如此相逼,使得李三坚是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