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三次到餐厅里查看我煲的汤,汤快好了,香气氤氲在厨房里,醇厚浓郁,一如我这颗只为他准备的心。路过客厅时看了一眼钟表,分针刚刚卡过半个表盘,原来已经九点三十了。
修可威还没有回来,下午的时候,我就给他打过电话,说今天晚上煲汤等他回家吃饭。
那时电话里的修可威似乎有点不耐烦,语气极其不耐,我甚至能想象出他蹙眉的模样,而他周围似乎也是乱糟糟的,像是有不少人在说话,他的办公室不会这么乱,或许是在视察工作吧。似乎有人跟他说话,他顿了顿,随口答应下电话这头的我,“我尽量吧,这边还有事要忙。”
然后不等我说什么,直接就挂断了电话,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我莫名觉得就连挂电话的那吧嗒一声响,似乎也带着一丝不耐烦,听着那头的忙音,我忽然有些迷茫。
不管怎么样,他终究还是答应了,虽然是否能够回来仍然未知,但这实在使我雀跃。这段时间他没有在家吃过一顿饭,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晚到我在黑夜中等得再也撑不住终于阖目也看不到他的身影,而早晨很早又离开了,早到作为孕妇并不能睡沉的我在繁星仍然挂了漫空时睁眼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只是身旁还未完全冷却下的被褥能证明他曾经回来过。
而我因为怀孕,身子总是感觉到疲倦,虽然很想,但是不能总是熬夜等着他,早晨他又走的那样早,我们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似乎离我越来越远了,今晚我亲手煲了他最爱喝的汤,一直放在锅里,一遍一遍地加热,只等他回来一起吃饭。
可是我从五点等到六点,七点,八点,九点,现在是九点半,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汤渐渐冷却,我的心也同那锅汤一般,越来越凉。
我饿着肚子等他,作为孕妇,我知道不能委屈了自己,委屈了宝宝,可我真的极度期盼与他再次同桌吃饭,所以纵然已经感觉到胃的抗议也仍然不管不顾,一心等他回家。可他到底是回来还是不回来,已近十点,居然连个电话也没有打来,扔我一人在家苦苦等待。
我一个人也没有什么胃口吃饭了,终于还是在近十点的时候,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小心翼翼问他,“你还回来吃饭吗?”
“我很忙,没胃口啊,不想吃饭了,你自己吃吧。”然后再一次挂断了我的电话,忙音迅速席卷空旷的客厅。
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吗?我看着满桌子的饭菜,慢慢放下手机,心中一片苦涩。
但是委屈归委屈,想到修可威在电话里说的没胃口,不想吃饭,我还是不可抑制的心疼了一下。
如果他是真的在忙呢?忙的没胃口,忙的顾不上吃饭呢?我越是想越是觉得有这样的可能。
我当机立断,匆匆拨了两口饭,然后找出保温餐盒,把我今天煲的汤还有菜仔仔细细装好,每样都多少装了一些,然后穿上衣服就出门了。
既然他都忙到没有时间吃饭了,那我去给他送点吧,说不定还能顺便缓和一下,缓和一下我们之间已经渐渐冷却的关系。
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点了,繁星挂满天幕,夜凉如水,风过萧瑟,回首各家暖色灯光皆是透出丝丝温暖。而我走的时候只顾着好好把饭盒装好,层层保温生怕会凉,却忘记给自己添件衣服,夜风一吹,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伸手护住了腹部。
在路边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一辆出租车经过,夜幕里车灯缓缓而来的时候,我几乎以为自己冻出了幻觉。上车之后,手脚冰凉,孕期略有水肿的腿几乎失去知觉。
前方出租车司机转头问道,“要去哪里?”
缓了好一会儿,我报出修可威公司的地址。
出租车司机发动车子,缓缓地从夜色这端驶向夜色那端,我怀里紧紧地抱着餐盒,眼神随着车窗外风景而动,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我竟有些艳羡。
司机开着广播,暖气恰到好处地驱散寒气,行驶的出租车像是寒夜里的暖灯。广播中正在播放一档情感节目,有个女人在节目里面哭诉,说自己的老公出轨了,找了一个比自己年轻漂亮的小三。
她像是被自己呛到了,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诉说,那种悲伤几乎要从广播中溢出来。她说自己这么多年,跟他经历了那么多坎坷,风风雨雨都过去了,本以为平静下来以后能够一直一帆风顺的过下去,所以对自己的老公十分放心,完全不相信他可能出轨。
可是最近老公回家越来越晚,从开始的只是不回家吃饭,到后来偶尔以加班为借口夜不归宿,再到最后直接就不回家了,一连几天等不到人,她终于按捺不下心,跑到公司找人一打听,这才知道原来老公早就出轨了,对象就是公司内的一个年轻姑娘,这几日老公都是跟那个姑娘在一块,而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只是没有人告诉她罢了。
她哭着说自己已经人老珠黄,抓不住老公的心,而年轻姑娘们又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取代自己的位置,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无助,哭着向主持人求助。
这样的事情,主持人能给的帮助实在是有限,能给的不过是宽慰她这样的男人就算是离开了,说不定也是一种解脱,顺便让她积极争取最大化利益。
我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事情放在这个女人身上就是天大的事情,说天都要塌下来了也不为过,但是在现实中,从我们这些毫无关联的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实在是常见之事,见得太多了,这样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实在无法感同身受。
大家都知道一切都无能为力,可是那个女人好像还并不想要离开她老公,只是反复哭诉着自己的委屈,祈求帮助,悲伤的哭诉充斥了出租车狭小的空间。
出租车司机是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他关了广播跟我随意的聊着天,“那一块都是办公室啊,你这么晚了是要去加班吗?”
我摇摇头,紧紧抱着冷硬的保温桶,凝了凝神缓缓开口,“不是,我老公在加班的,没有吃晚饭,我去给他送点夜宵。”
司机闻言笑着说道,“哦,您真是很贤惠啊,这么晚了,还亲自去送夜宵,送的肯定也是自己亲手做的吧,您先生真有福气。”
我扯了嘴角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耳边倒是回响起修可威在电话里的声音,自嘲地想,不知道修可威是不是也觉得这是一种福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