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欧阳华菁脸上镇定,实际上心里头早就慌得不行了。

毕竟是第一次做母亲,哪里懂得那许多?

母爱原本就跟稀薄,别说是视孩子的排泄物如无物的境界,大概连换尿布这事儿,都未必怎么懂。

一侧的逐月就更加不用说了,原本就心虚,此刻一听欧阳华菁这话,只觉着头大,第一时间便要转身。

“那我赶紧唤奶娘来,让她们带下去伺候着。”

语音刚刚落下,却不知道欧阳华菁为何又突然改变了主意,竟小心翼翼地将孩子给放在了床上。

随即,伸手解开了襁褓。

“不用,我自己来。”

到底是自己生的孩子,况且她也有着属于自己的私心。

无奈逐月可不这么想,明明视线中的女人动作十分轻柔,比他刚才摸孩子脸那一下子,不知道温柔了多少,可偏偏欧阳华菁的每一下动作,落在他的瞳孔中,就跟带着巨大未知危险一般。

整个人紧张的不可自制,伸手就想着要去阻挡。

临了,又突然顾忌到什么,紧要关头刹住了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有些东西,既然早就成了定居,那迟早总是要面对的。与其承担多拖一天所带来的未知风险,不如……

也就在那么一迟疑的功夫,欧阳华菁那边,已经掀开了孩子的襁褓。

起初的意思就是想看看孩子是不是尿了,也没其他的心思,然而等到彻底没有遮拦。那么一点儿明显的性别特征入眼之后,她蓦地就顿住了。

这一次的僵硬,可要比初次见到孩子时候来的要更甚。

完完全全的难以置信,眼底的震惊足以淹灭所有的一切。脑海中甚至都忘记了思考,只凭借着本能,欧阳华菁尖叫一声,竟完全没有顾忌到其他,双手一扬,孩子就那么被她给直直扔了出去。

“啊……这……”

这倒是也罢了,犹嫌不够,她红着眼发狠地瞪向逐月,声声质问一般地紧逼。

“我的儿子呢?你把我的儿子藏到哪里去了?逐月,你该死!”

人在盛怒之下,往往没有理智。说出来的话,莫说带着刀子,其中的恶意,更是恨不得能直接戳死人。

因为喊得凶狠用力且恶毒,欧阳华菁的声音也生生劈了叉,变得尖锐而犀利。

然逐月却顾不上去难受。

就连接话茬的功夫都没有,也亏得他是练武之人,反应极快,眼见着近前残影一闪,想也不想地便快速抬手。

出手如电,差不多用上了自己最快的速度。

至此,那小小的婴孩才没有真的落地,而是被他及时抱在了怀里。

婴儿的啼哭声,比较起刚刚出生的小猫咪来大不了多少,一声紧着一声,哭得人心肝都疼。一想到自己的骨血适才差点就这么死于非命,逐月眉宇之间终于有了愠怒。

“菁儿,你这是做什么?!这是我们的孩子,你莫不是疯了不成?”

说完,顿了顿,又道,“你莫要不信,事实便是如同你看到的那般,你生的便是女儿。

这是咱们的女儿,我绝对不会允许你随便伤害于她!”

没有多远的距离,逐月就站在距离床几步之外的地方,冷然着眉眼,一字一顿,说的极为用力。

而话语之间的严肃跟严厉,则是欧阳华菁自从认识他以来,从未有过的。

被如此的疾言厉色伤到,她成功愣住。整个人木木的,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眼底湿意汇聚,有豆大的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偏偏面上却还是心如铁石的坚硬,眯着眼睛在逐月跟孩子身上来回转换,态度半点都不退让。

女儿?

怎么可能呢!

她怀的明明是儿子,也之能是儿子。只有是儿子了,她才能在西岐父皇那边有交代。

昔日欧阳长洛身死一事,到底是个没法被轻易抹去的事儿,关系到南麟跟西岐两国之间的交往,不是谁想揭过,就能轻易揭过的。

那时候因为心虚,加上她刚刚怀孕,正是贵重的时候,方才冒险拦下了验尸,如今孩子都生出来了,还是个女儿,后头还要怎么拦?!

届时只要详查……不,或许都根本不用详查,估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她那个父王的心里头,早就是一清二楚的。

无非就是看中了她腹中孩儿的架势,这才会退让一步,答应关于那件案子欧阳长洛验尸一事延后再查。

她甚至都准备好了,到时候万一真要是有人揪着这事儿不放,她便用自己的儿子作为要挟,权衡利弊,不愁父王不妥协。

结果现在,成了女儿?

莫说那些野心勃勃没了着落,就连自己的性命,也极有可能会保不住。

一想到自家父王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的态度,欧阳华菁便只觉着寒意从心起,压根没有办法直视逐月怀中的那个女婴。

可是这些事情,她却压根没法跟逐月说。

不想还好,越想,就越是渗的慌,再看眼前的男人,竟还一再跟她重申说,这就是他们的孩子,这还怎么忍?!

血红着一双几乎要掉下血来的眼睛,欧阳华菁紧盯着眼前的逐月,还有他怀中的小孩子,只恨不得从他们身上剜下几块肉来。

出口的声音,不仅仅是声嘶力竭,几乎已经到了歇斯底里的事态。

“你撒谎,我不信!

逐月,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我知道你一直惧怕于我皇叔,生怕我儿子一出生,他便会用孩子而取你而代之。

对此,我也曾跟你保证过,绝对会护着你,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结果却没想到,你竟如此狭隘?!

男人,果真都是一样的,为了权势,可以六亲不认,可以什么都不在乎!我知道,肯定是你为了一己私心让人偷换了我的儿子对不对?

我劝你赶紧把我儿子还回来,不然……”

逐月:“……”

这世上最要命的,无非就是杀人的刀。

然而此时此刻,听着自己精心呵护,从一开始就放在心尖上小心翼翼地疼着的女人眼都不眨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逐月却觉着,与其如此,还不如被她捅上几刀来的畅快呢。

还有什么,比诛心更加来的伤人的?

美娇娘成了煞人的母夜叉,并不知道欧阳华菁此时心底真正的想法,只看着她如此疯狂的模样,逐月终于放弃了想要安慰或者是劝解的打算,脸色差到不能看。

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何此前欧阳晟乾胆敢明目张胆地提前做好那样的安排。

让人找好替代的婴儿,用毫无关系的男孩来换走他的骨血,原来真正的原因,是在这里。

倘若连孩子的母亲都不愿意承认她,那……他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小小的婴孩,并没有多少重量,莫说一只手,即便是两根指头,逐月自信,也绝对能够顺利地提起来还不摔着。

可此刻抱着,竟莫名有千斤之重一般。

想好的那些话语也完全梗在了嗓子眼,半个音都吐不出来。

也就在两人相持不下,谁都没有再度开口的时候,只听见一阵细细索索的动静,有人从殿外走了进来。

宫女秋杏,也没细细感受殿内不一样的气氛,甚至都没怎么注意到逐月的存在,便直直奔着床榻之上的欧阳华菁。

眉里眼里都是焦急,一派出了大事的模样。

事实上,也的确是出了大事,只见她匆匆屈膝行了一下礼,便开口直言道:“娘娘,不好啦,出大事儿啦。”

被她这么一嚷嚷,欧阳华菁哪里还能顾得上继续跟逐月怄气?

虽然心底满是不悦,但也多少知晓自家宫女的脾气,知道若是没有破天的大事儿,她万万不敢如此,只能强自忍了,眉头微蹙。

“出了什么大事?慢慢说。”

“因为害的娘娘早产之故,王爷亲自前往地牢之中找那赵婉兮算账,结果哪里知道竟有一批刺客也潜了进去,还大放厥词要杀了王爷。”

“你说什么?”

跟旁人不同,毕竟是娘家人,欧阳晟乾不仅仅是欧阳华菁身后的依靠,更是她心理上所有的底气。

此刻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自然没法淡定,当即差点就慌了神。

“那王爷现下如何?可曾……有伤?”

“娘娘且放心,王爷没有什么大事儿。”

即便是有伤,也不过是小伤而已,跟要命的程度相差很远呢。

“而且那批刺客也已经被抓到了,还被当众剥皮抽筋呢,就在朝阳殿旁边的那处荒殿里头。”

眼见着自家主子慌了,念及她才刚刚生产完毕,秋杏深怕出事自然不敢造次,赶紧开言安慰。

说完了,忽又想到了什么,一脸欲言又止的踌躇,正想着再补充点儿什么,结果视线一转,扫到同在殿内的另外一个人,这一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还有人一直陪着自家娘娘呢。

登时惊出了一身的凉汗,想说的什么话,也没再提及,快速冲着逐月便屈膝。

“奴婢见过皇上。”

“嗯。”

没怎么费心应答,逐月仅是从鼻腔里头淡漠地嗯了一声,复又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不轻不重地道:“你怎如此不知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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