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八枚射向秦飞的铁钉,在半空中忽然一顿,像高速行驶的汽车忽然熄火,在惯性维持了极端的时间后,彻底失去速度,依据不一的高度,依次掉落在甲板上。
吕老问道:“秦小友,感觉怎么样?”
秦飞松了口气:“还行,就是有点疼。”虽然吕老前辈话说的很轻松随意,就跟吃完饭后问他有没有吃饱一样,但刚刚有那么一会儿他的以为小玉姐和吕老前辈他们真要见死不救了。
面对这八枚疾驰而来的铁钉,秦飞没有多少把握躲过。
铁钉的速度还没快到连“子弹时间”状态下的秦飞都看不清楚,但能看清和能躲过这两者间从来没有必然的联系。“子弹时间”是让他眼里的世界变慢,包括他自己的行动也是也一样。
“气血震荡,内息不稳。”唐大师扫了秦飞一眼,将一枚丹药扔向秦飞,“小伤,无大碍,但毕竟是内伤,要是放着不管容易留下暗疾,把药吃了。”
接过丹药的秦飞没有犹豫,当即送入口中服下。
丹药不大,也就和一粒麦丽素的个头差不多,但要说口感、味道之类的……秦飞就说不准了,这丹药入口即化,压根没给他细细品尝的时间,只能稍微回味一下。
丹药化开后,像是绵柔中带着清凉的山涧清泉,躁动的气血、紊乱的内息,刚与这股清流一接触,便安宁下来。
秦飞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就像是感冒病人吃了速效药一样。
狂熊已经倒在船上一动不动,他浑身发红还冒着热气,就像是真的被蒸熟了一样。裂影被自己的影子死死的束缚着,像是在墨池中打了一遍滚染上一身黑,尚露在外的双眼也是空洞而又无神。
如果说狂熊是身体已经不堪重负没有再战之力了,那么裂影恐怕就是在心理上的千疮百孔彻底失去战意。
异能,对于觉醒者来说,与其说是医生的刀、战士的枪、文人的笔,其实更像是伴生物,或者说……是一位与众不同的朋友。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否真挚,早已隔着一层肚皮无法言说,但没有觉醒者会不相信自己的异能,因为异能早已经是觉醒者身体的一部分。
裂影就是如此,他会用异能的命令作为自己的名字,其实就已经足以见得他有多么的相信自己的异能,而他的异能也曾经不止一次的回报了他的信任。
唯有这一次,例外。
也只用这一次,就已将裂影的世界,将他从初次觉醒到数秒钟前形成的认知……摧枯拉朽般的摧毁掉了,一文不省,一厘不留。
这种方式……可谓诛心,比杀死裂影更难,也将裂影杀死的更为彻底。
面对两名队友都已失去战斗力的危情,在这艘游船上唯一剩下,还保留着战斗力的百尘生,却忽然望向秦飞没头没脑问道:“之前你们吃饭时,中途离开的两名女生……和你是什么关系?”
“你说什……”秦飞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但他很快回过味来,怒目圆睁,“你说什么?!”一样的话,但却是完全不一样的语气,他在愣了半拍后才明白过来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这个时候,百尘生却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幸灾乐祸,也不是落井下石,他笑的很大声。就像是下一盘棋,历经千辛万苦,在形式几次扭转之后,最终还是他赢了。
这是从来之不易又极其精彩的胜利感中诞生的欢笑——从某些方面来讲,这种感情纯粹而真挚。
“很好很好,看来你很在乎她们两个或者是其中的一个?不过这不重要,我才不在乎你在乎的是她们两个亦或者是其中的那一个。”百尘生说的这段话有些绕口,表情也令人讨厌,他将视线从吕老、唐大师、顾小玉身上依次扫过,嘴角微微上扬,“我很好奇,你是从那儿知道自己今天会有麻烦,找来这些帮手的?”
裂影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他也察觉到了,或者说从始至终都只有被狂化影响了心智的狂熊没察觉出吕老和唐大师间的对话有问题。
虽然百尘生一直都没从两人身上感知到能量波动,但他的想法也和裂影一样,这些关于觉醒者和古武术的事情,两个普通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可以说他想问题更快,也可以说他的疑心更重,总之他比裂影先一步想到了一种可能——这三个没有能量波动的家伙,可能不是普通人,而是实力远在他之上的强者。
虽然顾小玉没有参与到唐大师与吕老的对话,但百尘生没有将她忽视掉,在他看来,这个女人从开始到现在都太淡定了,况且另外两个人都有问题的话,剩下的一个人,怎么看都值得怀疑。
裂影的下场,中途无故掉落的铁钉,秦飞刚服下的丹药……这三件事,刚好对应着三个人,也将真相大白。
“……这三人,都至少是三品境界的高手吧?甚至这其中可能有一位四品境界的强者?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国异局的布局?”百尘生指了指狂熊和裂影又指了指自己,摇摇头道,“这也太夸张了吧,就为了对付我们这几个家伙?你怎么不干脆把国异局的青龙战神搬过来呢?”
三品甚至四品境界的觉醒者可不是路边的花几个钱就能买一大把的白菜,不可能长期二十四小时的护在秦飞左右,就算是国异局也不可能。
这不是手笔大小的问题,而是得不偿失的浪费。
秦飞要是道一门、青玄宗的当代天骄,受到这样的保护还不奇怪,因为这类人的身份不仅仅是天才,还有可能是未来的掌门,容不得半点闪失。
但国异局不一样,国异局不是一个宗门。
秦飞这个名字在岳卑山大会前更是名不见经传,根据雇主给的情报,只是南城地方上一个经营着集团企业的家族嫡子而已,与觉醒者的世界毫无瓜葛。
他不认为这样的人就算侥幸觉醒了不俗的修炼天赋,又获得了古武术,在国异局里的地位就能相当于杨清尘在道一门,谢潼在飞鸿山庄了。
在这一点上,其实最佳的例子其实还要数青玄宗。
据百尘生所知,青玄宗这一代的天骄灵婵,是当代青玄宗灵扬掌教,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剑仙白子良的独女。而在年轻一辈中地位仅在灵婵之下的叫做丁元轩,虽然在岳卑山大会上被秦飞击败,但他不仅是青玄宗的二师兄,更是符箓世家松山丁家的嫡系血脉,是符箓宗师丁不尘,也就是丁家家主丁不尘的亲生儿子。
但天才之所以叫做天才,还是往往比平庸者多些优待,以秦飞的情况而言,长期保护不大可能,但短期保护还是合情合理。
短期这个词很有意思,它往往比长期的风险更大,但目的性也更强。
“……不过我是真的很好奇,你的情报是从那来的?我自问应该没有走漏半点风声,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会来找你?”百尘生觉得这是一个局,是秦飞在听到风声后,以自己为饵,请君入瓮的局。
站在百尘生的角度上,这是合情合理的猜测,但……错的却很离谱,连“事实”的边角都没挨到。
实际上秦飞明明就只是和“前辈们”在路上恰好遇到,恰好一起吃顿饭,恰好百尘生等人好死不死的撞了上来。
这才是真相。
没有像百尘生设想中环环相扣的细节与布局,就是几个巧合堆砌在了一起。
恰好唐大师想吃的店已经找不到了,旧址变成了大商场。
恰好顾小玉对肉展煲仔饭感兴趣。
恰好秦飞也在肉展煲仔饭吃饭。
恰好肉展煲仔饭不如人意,失望的秦飞遇上在店门口遇上顾小玉等人……
只是这些恰好,都太巧合了,一个两个的还行,但全都凑到一起后就属于“说了你也可能不信”的系列。
但眼下,秦飞也没有半点心思跟百尘生说这些事,他将百尘生洋洋得意的样儿死死的盯了许久,然后看了眼只剩一只手浑身发红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狂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刚刚砍掉他一只胳膊,血腥味扑鼻而来熏的我直接吐了……我不喜欢血,也不想杀人,但我更讨厌被人威胁……”他一字一句的说着,每一个字从唇齿间迸出来,眼神都凌厉一分,右手也已经搭在剃风剑的剑柄上:“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想要对她们做什么!”
剃风在手,已出半寸,一线剑光,盈溢待发。
但面对不加掩饰的剑光与渐起杀心,百尘生却依旧胸有成竹,笑着道:“这你可就错了,不是我想对她们做什么,而是呢……哈哈,不如告诉你吧,我们一共有四个人,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一个人,虽然是个女子,但却是我们四人中最心狠手辣的一个,她杀的人,比我们三个加起来恐怕都多,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狂魔。”
他说着,笑意中闪过一抹狰狞:“你觉得,这里为什么只有我们三个人,剩下的她,去那儿了呢?”
百尘生之所以会安排血蝶去做这怎么看都有点儿多此一举的事情,将有限的战力分去对付无关紧要的人,其实主要是他的好奇心和私心在作祟了。
他想看看血蝶会如何对待与任务目标干系不大的两女,看看她的行事作风和封剑宗灭门惨案,是不是如出一辙,能不能对上号。
至于促成眼下这种情况,能用不在场的血蝶和两女威胁到尽在眼前的秦飞,只能算是无心在柳柳成荫的意外收获。
秦飞的脸色愈发难看,握着剑柄的手也因为出离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着,似乎随时都可能会有一道剑光,冲天而起。
但百尘生赌的就是他不敢拔剑,不会有剑光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