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后勤条件恶劣的战场上,将军有一大堆人精心照顾,普通士兵可没有。
在后世看来,先消毒杀菌止血,再缝个几针,或者做个小手术取出伤口异物,打点消炎针就能康复,完全不用担心生命危险的伤,在如今都是赌命!
没有消毒杀菌,没有手术取出伤口残留物,没有消炎针,没有破伤风疫苗。
死不死全看脸,伤口感染溃基本等于死,血止不住也是死,残留在身体里的箭头、铁片等异物取不出来基本也是死。
所以战后减员才是死人的大头。
士兵还会将屎尿粪便涂抹在箭头上,让中箭的人哪怕只是受伤也大概率导致伤口感染。
还有守城利器金汁,直接把屎和尿煮沸浇到敌人头上,不只是烫伤,即便没死也会伤口感染只能等死。
可以说在古代受伤是非常惨的,大多数时候只能听天由命,自求多福。
而且看着战友在哀嚎中日渐消瘦,伤口腐生蛆却毫无办法,只能等死,对士气的打击也很大,许多第一次见的新兵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景象。
而有士兵则想的是驰骋沙场的热血,封狼居胥的伟业,结果面对的却是如此无力惨烈的现实,精神也会崩溃。
可新军后勤重要资源中有酒精,酒精直接清洗对伤口不好,却胜在能防止感染,阻止这些惨剧的发生,军中受伤的人几乎没有感染导致伤口溃烂,身体发烧而死的。
虽有一些确实受伤过重无法救治,但至少死得没那么痛苦。
这大大降低军队减员,减轻士气压力,在一千七百多人的阵亡中,前线部队反而不是大头,更多的是辅兵和后方补给的劳役。
在宁远城外的对峙阶段,完颜宗弼身为沙场老将,敏锐察觉正面交锋无法战胜景军,从而开始用轻骑绕后袭扰粮道和补给辎重的战术,一度让李坏很烦躁。
也正是在那阶段的对峙交锋中,军队辅兵和劳役损失颇多。
一边听着长史汇报,一边想着谈判条件,北上的时间过得飞快,空气中的寒意也越来越重了。
…
九月九日,快到正午时,李坏北上大军的前军遇到了刘季派来接应的骑兵连,随后由他们带路,继续向北。
到正午,他们到达上京城南三十里处的山坡上,山坡各处高地已经插满景军旗帜,大军连绵,方圆数里都是景军。
刘季亲自带着部将来复命。
李坏在眉雪背上向北方看去,前方数里的山坡脚下就是李双方约谈的驿站。
土木制的小驿站孤零零立在泥泞大路旁,据刘季所言,昨夜刚下过小雨。金国许多人身着华服正装,早在驿站外的大道上等候,应给是他们的国主和文武重臣。
而在后方五六里外,金军旗帜也在大道两侧飘扬,远远看不清有多少,但光看旗帜还以为有上万人马。
不过刘季刚刚才告诉过他,金军当下不可能有那么多人。
主力在辽东被打散,完颜宗弼率领残部向东北雪林中逃窜,京城禁卫军被刘季手下的八营黑衣骑兵击溃三次以上,斩首超过两千,已经溃不成军,组织不起来。
如今上京周边各个据点要道都在黑衣骑兵控制之中,皇城里的人出不了上京,根本没法组织大量人手,三千人是最高的估计。
李坏点头,他们这边从山海关开始一路上分兵留守各重镇。
随后杨洪昭、魏雨白又带走一批,但如今他带来的人加上刘季带过来的四营黑衣骑兵,依旧有一万五出头的兵力。
驿站以南满山都是他们的人,各个制高点都被他们占据,如果金国反悔,他们趁势攻入上京也不是没可能。
李坏远远看了还在等候的金国大臣和皇帝,然后道,“拉几门新炮上高地准备好,等下要是谈不妥,或者他们要死硬到底,就直接把金国皇帝炸上天。”
周围人一愣,随即马上开始行动起来。
李坏早盘算好,今天把他们皇帝拉出来谈判,要么对方妥协,要么送他归西,然后大军去取上京,无论如何都不亏。
“今天事情就会有个了结,刘季你准备好。”李坏道。
刘季点头,“属下明白。”调转马头开始到山坡后方集结骑兵,如果谈判不成,他们从高地奔袭而下,金国皇帝和大臣一个都别想跑。
李坏则点了一堆人,都是军中将领,还有六名亲兵好手护卫,向着山坡脚下的驿站打马而去。
…
正午太阳高照,远处山头上飘扬着景国人的旗帜,各个山头到处都是,远远的看不清人影,但所有人都心惊胆战。
后方有接应他们的金军,在场人心里都清楚,只有东拼西凑而来的一千多人,国相刘旭让他们多带旗,虚张声势。
但不管再怎么虚张声势,即便人数优势他们尚且不是景军对手,如今景军人多势众更是。
蒲察伶和所有人一样紧张。
既要以见宗主国的礼仪见景国,国主和国母都必须到场,她穿着盛大的皇后华服,陪伴在皇上身边,他们身后还有文武百官。
只有几个王爷不在场,他们带着最年长的皇子已经出了上京北门,如果这边出问题,他们会带着皇子往北逃。
众人从早开始等,等到现在不只是已经好几个时辰,不过皇上和众大臣怕惹怒屠夫李坏,什么也不敢抱怨,只是不断派人去景军那边问人什么时候到。
据说李坏在南面处斩数万敢于抵抗他的守军,人头堆成山,血水让护城河漫了出来,种种传言都听得人心惊胆战,脊背发凉。
也生怕远处山坡上的大军突然发难向他们进攻,那更是挡无可挡。
一直煎熬到正午,山坡上出现一面巨大的黄色龙旗,所有人精神一震,李坏到了!
在场许多人都没见过李坏本尊,但这三个字已经是大家共同的心理阴影,包括皇上在内。
远远的,有几十人打马走下远处山坡,向这边过来。
蒲察伶一愣,发现皇上死死揪住她的衣角,手指指节发白。
皇上在害怕…
其实她也害怕,连忙反手握住皇上的手,皇上也紧紧抓住她,这还是自辽东到上京后,第一次感觉皇上如此亲近她。
事到如今,蒲察伶也有些明白皇上这两年来为何疏远她。
当初金国在西面中兴府一带与辽国打仗,辽东一带男丁几乎都上战场,各种物资都往前线送,日子过得很苦。
前线大批伤病也不断往后方送,根本照顾不过来,她当时刚嫁到完颜家,一心想着如何为丈夫家族出力,便不顾周围人劝阻,不顾身份,带着丫鬟亲自到城区去帮大夫照看伤病士兵。
她当时只是单纯想这些人越早康复,就能尽快回到前线,丈夫和父亲的压力就会越小,是为丈夫,为家族效力。
可没想没几天便流言四起,什么她与某某士兵私通,她耐不住丈夫不在寂寞与士兵私会之类的流言蜚语开始到处传开了。
起初她尚且觉得清者自清,随他们说去吧,直到婆婆找到她,严厉的警告她不要做逾越身份之事,还认真的说可能会害她一辈子。
碍于不想与婆婆矛盾激化,她忿忿不平同意,心里也想不明白,她只是想多帮丈夫的忙而已。
可多年后她终于明白过来当初婆婆对她的好意,也明白为何从辽东到上京之后她丈夫对她越来越疏远。
他是皇上,不是寻常人家的男人,从来不缺女人,哪怕只是一些传言,对皇上而言她早就“不干不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