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军毫不费力接管剩下的城池,到八月二十,北方已经冷得人抖腿,而李坏的大军已经齐聚中兴府城下!
大金国的江山社稷,也真正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
中兴府被围,城内守军和官吏又惧又怕,求救的信使每天不断往北方跑。
李坏本可以拦截,中兴府已经被团团包围了,不过他没有。
他生怕金国皇帝和文武大臣不知道中兴府被围的消息,生怕他们不知道周边十几城陷落的消息,要是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怕呢。
要是不怕,讨价还价怎么好狮子大开口呢?毕竟老夫也不是什么坏人,嚯嚯嚯…李坏得意的笑了。
上京,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北殿琼楼玉宇,碉楼玉砌,白瓦青砖,西斜日光之下,人影晃动,行色匆匆,人人脸上都是惶恐不安。
蒲察伶扶着冰冷玉石栏杆,身着金凤纹饰华服,身后跟着众多宫女太监。
这些华美的玉石栏杆是辽国人留下的,他们经营此地数百年,最终只留下冷冰冰的死物,而如今,人去楼空的恐惧再次笼罩心头。
上月中旬,当景国逼近宁远时,许多宫中妃、嫔,包括以前对她态度冷漠的皇上新宠都纷纷示好,又是陪她说话,又是送各种奇珍异宝。
她自然不会觉得自己这个失势皇后值得皇上新宠如何讨好,自己的地位也是朝不保夕。
她明白这些人的心思,如果景国大军继续北上,她们只能往东跑,去辽东避难,那是她蒲察家的地盘。
几天之后,辽王完颜宗弼接管大军,迫退景人,消息传到上京,举国欢庆,所有人激动得几欲流泪。
那些之前讨好的人慢慢也与她疏远了,又恢复不冷不热的面貌,之前送的东西再也不送了。
然而不过几日,消息又传来,李坏大军重整旗鼓,击溃辽王前锋,包围宁远,宁远再次告急。
许多人再次惊恐的向她示好,反悔之前过错,骂自己有眼无珠,天天往她的寝宫跑,送好处。
不过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更恐怖的消息从东面传来,李坏手下大将狄至直接从辽东登陆,一路轻取沿海各州,随后攻入辽阳!
消息一到上京,举国震惊!很多人当时都被吓傻了。
消息传到后宫中时,蒲察伶甚至急得全身发抖无力,随后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之前讨好她的人再一次疏远,伤心害怕之余她也被这反复横跳的操作逗笑了,不过是苦笑。
辽阳是金国龙兴之地,朝廷大族贵胄,如皇后蒲察氏一族,皇帝完颜氏一族,乌林一族等等氏族中亲属都有人在辽阳,辽阳丢了,朝廷上下人心惶惶。
随后朝堂上快速达成一种一致,让她的父亲蒲察翼率仅剩的禁卫军扼守上京南面要道,金军主力放弃锦州去救辽阳,越快越好!
因为据报信的人说,景军登陆的人不多,只有数千人,这也合乎常理,人太多哪有那么多船。
对于金国而言,辽阳太过重要。
自那日之后,蒲察伶也每日看向东方,每日祈求佛祖保佑,希望好消息早点到来,因为她的哥哥、弟弟、妹妹,还有侄女侄儿都在辽阳!
半个多月后,传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接二连三的都是坏消息,李坏拿下宁远,李坏攻破锦州…
李坏攻破来州…
李坏攻破利州…
李坏攻破宜州…
…
种种噩耗接连不断,那个如修罗恶鬼般的名字不停伴随斥候马蹄声传入上京,让无数人梦中惊醒,一头冷汗,恐惧一层层加深,几乎要压垮所有人。
做梦时蒲察伶也会梦到青面獠牙,张着血盆大口要将她撕咬吞噬的李坏,她没见过其人,不过那些传说中的形象似乎越来越具体,说他暴虐无道,说他滥杀无辜,说他奸淫掳掠,说他爱吃小孩…
对于金国人来说,李坏的名字,比佛经中的恶鬼更加吓人,更加令人胆寒。
蒲察伶每次想到这样一个恐怖的魔鬼正向他们快速逼近,就会吓得浑身发抖。
她时刻期盼来自辽东的好消息却渺无音讯。
蒲察伶紧紧捏着栏杆,娇嫩白净的手上青色血管格外显眼。
“陛下怎么样了?”
“陛下昨晚整夜没睡,骂了那些大人们…”身后小太监答道。
“前线又有什么消息了吗?”
小太监犹豫一下,“不是好消息,李坏又攻下了惠州、建州、榆州,景国大军包围中兴府,中兴府派来求救的人已经有十几个了。”
“中兴府!惠州…”蒲察伶又颤抖一下,每次听到李坏这个名字绝不会有好事。
惠州离上京已经非常近了,如果中兴府陷落,那么上京…
她开始害怕了,如果上京陷落,她会是何种下场?
她听过太多此类传言和故事,男人被杀光,女人被奸1杀,运气好一点的或许能被某个大人物看重收为侍妾,唯唯诺诺了此余生。
无论哪种都是凄惨的下场,又想到李坏,传言中那样残暴恐怖,哪怕被他看上也是噩梦。
“还…还有…”
“还有什么?”虽然心里不安,不过蒲察伶还是问了,她不是逃避现实的人。
“景国已经有骑兵倒了上京南面二十里处,再往南还和齐王交过手了。”小太监唯唯诺诺的说。
“你听谁说的!”这下蒲察伶连装模作样的镇定都难以维持了。
“兵部大臣说的…”
宫中很多太监宫女都是蒲察家安排的,这个小太监负责为大殿角落的炉子加木炭,上京苦寒,这样不至于让议事大臣在朝堂上冻僵,所以知道朝臣们的议论。
“结果如何?”蒲察伶着急的问,齐王就是蒲察翼,她的父亲。
“兵部大臣说景国骑兵一身黑衣,带着火枪还有会炸开伤人的铁疙瘩,第一次交锋齐王手下士卒伤亡很多…”
“父亲…齐王有撤退的意思吗?”蒲察伶更急了。
“小人不知,兵部的大臣们没说。”
“以父王的脾气他绝不会撤回上京,他可能会死硬到底…”蒲察伶焦急的默默低语,心里更着急,又手足无措,这几个月来,世界仿佛突然变了,变得难以琢磨,握不住,摸不着,令人惧怕,充满恶意。
李坏这三个字,就像一恐怖的双手,紧紧捏着她,捏着整个金国,随时都可能将他们捏碎在掌心。
“皇上呢?皇上怎么说!”蒲察伶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皇上身上。
“已经有大臣建议皇上往北逃,去大鲜卑山以东的密林中避难,皇上…皇上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蒲察伶喃喃自语,那就是动了这样的心思…
身躯晃了晃,蒲察伶有些站不稳了,身后的宫女连忙扶住她。如果皇上都逃了,那她们这些人怎么办!
她虽然是妇人,但有父亲和哥哥的耳濡目染,对战事略知一二,以前金国一直盼着把景军困死辽西,等冬天来了补给不济景军就会被迫撤军。
可现在景军攻下锦州及其周边数州之地,已经完全站稳脚跟,以锦州为补给据点接着打上京,打上几年也不成问题。
在李坏面前,几个月他们已经支撑不住,景军到了城外二十里!如果再打几年那还了得!
恐惧几乎让她窒息,大金国难道…真的要完了吗!她们这些宫中妇人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