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阳循声转头,只见一位高大帅气、风流倜傥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笑吟吟的看着他。
看到男子,霍震霆和庄绍梁眼中闪过几分妒色。
林朝阳大概能理解他们的心态,眼前这厮,帅的有点过分了,去当个偶像明星也不过分
“林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萧百成。”
霍震霆脸上笑容爽朗,将男子介绍给林朝阳,同时在他耳边耳语了一句,“香江大酒店就是他们家的。”
林朝阳了然的点了点头,同时眼神微不可察的在霍震霆的脸上扫了一眼,他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没有丝毫异常。
此“大酒店”非彼“大酒店”,在香江最出名的大酒店当然是犹太富商嘉道理家族所掌握的酒店集团。
但在香江市民阶层,还有一处“大酒店”也很知名,那就是坐落于北角英皇道和渣华道交界的香江殡仪馆,俗称香江大酒店。
他之前采风经常跟三教九流打交道,自然知道这个俗称,也知道眼前这位萧百成的家族号称香江殡仪大王,掌握和经营着全港的殡仪生意,堪称香江最另类的富豪。
至于萧百成其人,最有名的身份不是萧家子弟,而是赌王何鸿燊的女婿。
1970年,萧百成迎娶了何鸿燊的大女儿何超英,后于81年离婚。
据传闻,早年霍东阁与何鸿燊共同经营赌场,交情甚笃,霍震霆与何超英可谓青梅竹马,两家一度有为二人谈婚论嫁的想法。
但后来两家因利润分配问题闹翻,老死不相往来,霍震霆和何超英的婚事也就无疾而终了。
这些八卦都是林朝阳在街头与人侃大山时听来的,自然不可能向当事人求证。
萧百成客气的与林朝阳寒暄了几句,谈吐不俗,他看起来温文尔雅,再配合上帅气逼人的相貌,很容易博得陌生人的好感。
传闻中萧百成风流成性,放荡不羁,跟眼前的形象有很大出入。
想来传闻也不可信,毕竟是七十年代就曾与岳父合伙在伊朗经营马场的角色,总不至于真是个酒囊饭袋。
林朝阳不知为何萧百成会主动过来跟他打招呼,但见对方态度热情和善,他总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霍震霆和庄绍梁见萧百成似乎并不是打个招呼就走,心知对方肯定是要跟林朝阳谈些事,两人便识趣的走开了。
待二人走后,萧百成说道:“真是想不到啊,才短短两年林氏影业便已经成为了香江电影一方霸主。”
“萧生过奖了,只是侥幸拍了几部好片而已。”
“林生何必谦虚。全香江那么多电影公司,也没见他们拍过几部‘好片’。”
林朝阳笑呵呵的应付着萧百成的恭维,心中猜想萧百成的目的大概就应在电影上了。
“不知林生对殡葬业怎么看?”萧百成收敛了笑容,问这个问题时面色诚恳。
林朝阳淡然道:“生老病死,人生常态。殡葬业服务死者,安慰生者,功德无量。”
他这话有点客套的成分,但道理没问题。
萧百成闻言脸上露出愉悦之色,“林生见识果然不凡,我们国人对殡葬业总是带着有色眼镜,殊不知这却是一桩功德无量的事业。这种观念很不好,应该改正改正才对……”
说到这里,萧百成特意停顿了一下,见林朝阳并未接话,他只好接着说下去。
“如果能够拍两部有关于殡葬业的电影,让大家更加了解殡葬的意义,对于扭转市民百姓这种古板观念肯定会有所帮助。”
话已至此,林朝阳理解了萧百成的意图。
他是想借电影来宣传殡葬业,为自己的生意提高几分逼格,倒是挺有想法的。
殡葬业看着不起眼,却是个人人离不开的行业,一个小小的香江便有百亿规模的市场。
如今的香江,摩登与古老并存,有现代的一面,也有封建的一面。
许多人都希望死后能够被风光大葬,有时候哪怕逝者生前交代葬礼要朴素,后人也会为了面子而大肆铺张。
如此的社会现实,造就了殡葬大王萧家的崛起。
他们家独占香江殡葬业,同时还涉足房地产、酒店等多个行业,家族财富高达数十亿,要不然也配不上与何家联姻。
跟殡葬业的暴利和市场规模比起来,电影业只能算是小儿科,因此萧百成并不看重电影业,但却很重视电影的宣传作用。
现如今的萧家在财富上已经站在了香江社会的顶层,也可以与豪门联姻,但在市民阶层的口碑却并不好,总会被人戴着有色眼镜看待。
财富、地位到了,开始追求名声与逼格,这种心态也很好理解。
“萧生的想法很好,但要执行起来太难了。国人几千年来的忌讳,可不是一两部电影就能改变的。”林朝阳坦诚的说道。
“林生说的有道理,不过试试总没坏处……”
两人正说着话,交际了一圈的陶玉书从不远处走了过来,萧百成止住了话题。
林朝阳将他的想法跟陶玉书简单说了下,陶玉书觉得挺有意思,殡葬这个行业天然就有故事感,拿来拍电影倒是个不错的素材。
她与萧百成聊了几句,约了明天到公司去详谈。
活动结束后,林朝阳一路沉默,陶玉书以为她在活动上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有点关于新书的想法。
她闻言顿时兴奋起来,现在距离《大时代》写完已经一年多了,小说出版都整一年了。
“是个什么样的故事?你先给我讲讲?”
“还没想好,等整理整理思路再跟你说吧。”
陶玉书见状只好按捺住内心的好奇,她又询问道:“之前没有灵感,偏偏今天有灵感,是参加活动有的启发?”
“差不多吧。”
灵感什么的,当然是林朝阳敷衍陶玉书的话,他纯粹是休息够了。
隔天,陶玉书在公司跟萧百成见面,萧百成决定赞助林氏影业500万港元,拍摄一部讲述香江殡葬业发展的电影。
他只有两条要求,一是主角必须是其父亲萧明,二是形象必须正面。
送上门的金主陶玉书当然不会拒绝,欣然答应了萧百成的条件。
谈好事情之后,陶玉书对萧百成说:“对了,我先生最近想去大酒店采采风,不知萧生可否行个方便?”
萧百成闻言先是露出意外之色,随即大喜过望,“林生的新作是关于殡葬业的?”
陶玉书模棱两可的说:“暂时还在构思阶段。”
本来事情都谈好了,萧百成已经打算告辞了,可这会儿他反而不着急了,一屁股坐下来。
“林太,我觉得关于赞助的事我们还可以再谈谈。”
“萧生还有想法?”
“我是想,既然林生的新作要写殡葬业的事,不如我们的合作在深入一些。我们就拿林生的新作改编电影怎么样?
只要林太愿意……”
萧百成说到这里,伸出手指,“我愿意赞助这个数!”
一根手指,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代表100万,1亿又太多,结合刚才的赞助数字“500万”,自然是1000万。
要知道这可是赞助,而非投资,说白了就是白拿的钱。
有那么一瞬间,陶玉书都有些心动,她不差钱,可白捡的钱谁不想要。
但她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多谢萧生的厚意!不过我不能干涉我先生的创作自由。”
萧百成急切道:“这怎么能是干涉创作自由呢?我这也是为林生的创作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以萧家的财富,拿出1000万港元来说轻而易举,但再富的富豪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萧百成如此上赶着,就是看中了林朝阳作品的影响力。
后世有段时间,国内的富豪十个里有八个都要出点自传、回忆录,甭管是让他人操刀,或是以自己的名义写,实际也是找人代笔,总之肯定要出点东西。
著书立传当然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青史留名。
自传、回忆录、助学、赈灾,许多富豪的举动大抵都是出于这种心理。
中国人嘛,财富积累到了一定程度,总逃不过这点念想。
早两年,林朝阳的作品在香江有些名气,但也不至于让萧百成这个富家子弟如何追捧。
可去年一部《大时代》横空出世,竟然成功预言了87年股灾,让人叹为观止。
尽管林朝阳不止一次公开说过,《大时代》中描述的股灾与87年股灾具有相当大的差别,但人从来都是从众的,香江人才不管两场股灾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他们只知道林朝阳的小说写了股灾,然后小说出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现实里真就发生了股灾。
而且林朝阳借着股灾的时机在恒指里赚了一个亿,这在香江的富豪阶层也不是什么秘密。
你说不是预言,谁信啊?
退一万步说,就算不是预言,那也是精准分析了,这就更牛逼了,股神啊!
现在林朝阳说他要写新作,还是跟自家经营的殡葬业有关,萧百成想想都有些激动。
被林朝阳写进书里,说流芳百世肯定夸张,但让萧家扬名华人世界应该不困难吧?
萧百成见自己的恳求并没有让陶玉书动摇,又退了一步,说道:
“可以不用我父亲的形象来当主角,只要小说和电影里有我们萧家人出现,是正面角色就行。”
陶玉书坚定的摇了摇头,“萧生,这不是钱的事。”
一句“不是钱的事”让萧百成从狂热中清醒过来,他才想起来,现如今林朝阳这对夫妻的身家虽然比不上自家,但好歹也是掌握着两家行业龙头企业的富豪阶层。
单纯以纸面财富来计算的话,已经是十亿级别的富豪了,可不是他扔点钱就能砸动的人。
他真要是不管不顾的砸钱,说不好是要得罪人的。
萧百成心思闪念之间,神色清明起来,对陶玉书露出歉意的笑容。
“不好意思,我也是因为非常喜欢林生的作品。”
陶玉书笑了笑,“多谢萧生的欣赏。”
两人客套了几句,萧百成离开,本来刚才要走时他的心情还挺愉悦,可这会儿他的心情却倍感郁闷,感觉错过了一期大乐透。
北角,一如其名,位于港岛最北端,是香江最早发展的地区之一。
在寸土寸金的香江,此地林立的高楼大厦见证了人世的繁荣昌盛,而位于北角英皇道与渣华道交界的香江殡仪馆则见证了人世的悲欢离合。
这座始于30年代的殡仪馆,最早只是由竹棚所搭,如今却已经成了北角的象征性建筑物。
香江人管它叫“香江大酒店”,很有黑色幽默的味道。
所谓殡仪馆,大概也只是阴阳两隔之间的一个中转的“酒店”。
隔着老远,林朝阳便能感受到一股怪异的气味,他猜想这大概只是心理作用。
走进殡仪馆,殡仪馆的门厅很小,一楼有两个看起来一样大的殡仪大厅每个厅里都有不少人,或跪或站,披麻戴孝,看起来应该是在守灵堂。
馆内大部分地面以绿色和白色纸皮石铺成,即便是在白天,这里的光线也并不明亮,很有些恐怖电影中的氛围。
殡仪馆里的光线暗淡与鬼神无关,主要是因为周围建筑物的遮挡,尤其是它正对面的北角海逸酒店。
跟“香江大酒店”这种俗称不同,海逸酒店是真正的酒店,而且幕后主人还不是一般人,是最近这些年来香江风头最夯的富豪李嘉诚的产业。
李嘉诚在香江一共有16家酒店,北角海逸酒店是其中之一,因为正对这香江殡仪馆的缘故,北角海逸酒店显得格外特殊。
在中国人眼中,殡仪馆这种地方是比较忌讳的。
当年李嘉诚为了自家的酒店也曾对香江殡仪馆的地皮动过脑筋,但结果显而易见,这座建筑依旧屹立在这里。
坊间传闻的真实度有多少,谁也不知道,但林朝阳进入殡仪馆后确实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1万就1万!老豆辛苦一辈子,生前住不上大房子,死后总要住个好棺材!”
“生前尽孝就好了,人都死了,搞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
“生前尽孝?你很孝顺吗?”
听起来是兄弟俩在讨论父亲去世的棺椁,一个想给父亲买个好点的棺材,一个却想买个便宜点的。
1万港元,对于普通香江工薪阶层而言不是小数目,至少是两个月的工资收入。
兄弟俩吵了起来,被一旁的亲人拉开。
这种生老病死的场合果然充满了故事,人家父亲去世,他想到的居然是写故事,林朝阳感觉自己有点没人性。
“林生!”
林朝阳转身,看到一位中年,脸型、身形都很瘦削,与萧百成有三分神似,但远不如萧百成英俊。
“萧生,你好。”林朝阳握住了对方的手。
又一位“萧生”,眼前的萧生是萧百成的哥哥萧志成,香江殡仪大王的长子。
美国留学,回港后协助父亲打理家族生意,热衷社会事业,身上兼有保良局委员、东区康乐体育促进会副会长、铜锣湾街坊福利促进会副会长等诸多头衔。
跟风流倜傥的弟弟萧百成比起来,萧志成属于有些老派的生意人。
他对林朝阳的到来同样抱有极大的好感,殡葬这行人人离不开,可人人都觉得晦气。
如今竟然有林朝阳这种全港有名的作家愿意写写殡葬业的事,萧志成觉得哪怕是不为自家扬名,对行业也是好事。
他与林朝阳寒暄一阵,将林朝阳请到了楼上的办公室。
萧家的生意早已不局限于殡葬业,他并不常出现在香江殡仪馆,但对于馆内的业务却如数家珍,跟林朝阳聊过一阵后,特地带着林朝阳参观了一圈。
冷藏柜、骨灰堂、灵堂、殡仪大厅……
走了一上午,林朝阳了解了不少殡葬行业的内幕,但在殡仪馆待的时间长了,总感觉身上被传染了点腐朽的味道。
到中午时,萧志成请林朝阳吃饭。
走出殡仪馆时恰好日上中天,阳光洒在身上,一下子驱散了林朝阳心头的阴霾。
点完菜,萧志成见林朝阳有意无意的嗅着肩头的气味,笑着说道:“林生第一次来殡仪馆,肯定不习惯这里的气氛和味道吧?”
林朝阳如实点了点头,“有点。我之前觉得应该以平常的眼光和心态来看待殡葬这个行业,但走近之后,心理上难免还是会有些不舒服。而且……”
林朝阳嗅了嗅鼻子,“好像确实有股味道,像烟、像油,说不上来。”
“烧烤林生吃过吧?殡仪馆要火化遗体,味道跟烧烤的油烟味差不多。不过我们的设备比较好,很淡!”
萧志成说话的时候,一份叉烧饭正好端上来,林朝阳看着饭突然间没了食欲。
萧志成却吃的很香,边吃还边给林朝阳讲些他小时候在殡仪馆遇到的一些趣事。
在人们的刻板印象里,殡仪馆历来是恐怖故事的发源地,可在萧志成的讲述中,却尽是些稀松平常之事。
“萧生这么多年,就没有过另类的遭遇吗?”林朝阳好奇的问。
萧志成笑着说:“干我们这行的,说不信鬼神不可能,但最关键的是敬鬼神而远之。我馆里的工作人员倒是经常说自己见过,可我看他们一个个活蹦乱跳的,也没什么事。”
听着他的话,林朝阳笑了起来,萧志成的话确实很有道理。
鬼神之说之所以会吓住人,多是因为有恐怖事发生,如果一个人能生龙活虎的跟你讲他见过鬼,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萧志成是个忙人,能抽出一上午的时间陪林朝阳参观殡仪馆已经是相当大的尊重了。
吃完饭,萧志成让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给林朝阳办了个工作证,让他可以随意进出,随时可以给馆里的工作人员进行交流。
然后便告罪一声,去忙别的事了。
据工作人员说,殡仪馆每到夜晚总是状况频发,林朝阳要是想积累素材的话还是应该晚上来,还可以跟着听差的去收遗体。
林朝阳想了想,自己才第一天来,还是应该循序渐进,别一上来就玩这么大,傍晚便回家了。
到家之后,他先跑到卫生间冲了个澡,给全身打了好几遍沐浴露,差点洗秃噜皮。
陶玉书调侃他,“你不是总说自己是无神论者吗?要以平常心看待生死吗?”
“知易行难啊!”林朝阳轻叹一声。
接下来的几天里,林朝阳仍继续在香江殡仪馆采风,适应了两天之后,他开始跟着仵工去收遗体。
去的地方基本就是三种,居民家、医院和警署的殓房(停尸间)。
去居民家的活是相对而言最舒服的,逝者大多走的安详,家属面有悲戚,但表现大多理智宽厚。
到医院的话,次一点,逝者大多是病死的,遗容不很好看,家属的哭声更凄惨,时不时的要有争吵发生。
殓房的活是仵工最不愿意干的,收到的经常是遭遇横祸之人,有些尸体都是支离破碎的,都是福伯(法医助手)给缝缝补补的,惨不忍睹。
不过这类遗体有个好处,化妆师要为遗体修容,多赚个上香钱。
化妆师阿莲是七十年代来港的,当时被姑母带进了这个行当,一开始还为赚多了钱而沾沾自喜,后来在知道自己走了一条怎样的不归路。
她快四十岁还没结婚,总是充满自卑,不时磋叹姑母坑了自己,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跟死人打交道的命运。
阿莲喜欢跟林朝阳打交道,她说林朝阳是她这辈子碰到过的最有钱的男人,当然了,死人除外,香江富豪的葬礼多是在香江殡仪馆办的。
帮着抬了几天遗体,林朝阳感觉自己胳膊上的肌肉都练出来了。
抬遗体是个力气活,明明生前死后都是一百多斤,可真抬起来却给人感觉有天壤之别。
阿成说这是因为逝者心愿未了,不愿走呢,阿豪骂他是在胡说八道。
“明明是轻了,轻了21克,是因为灵魂升天,这是基督教说的。”阿豪对林朝阳说。
林朝阳觉得两人都是在胡说八道,连个初中物理都没学明白,明明是重心偏移的原因。
阿豪、阿成是负责收遗体的仵工。
收遗体通常是两个仵工,一人兼职司机,仵工跟化妆师一样,薪水很高,一个月1.2万港元,而且家属还会给他们打点,属于高收入人群。
可阿豪却说,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干仵工。
林朝阳问他为什么,他说女儿跟他不亲,他老婆说他身上有死人味,越说越可怜。
因为经常夜里干活,阿豪和阿成都有点神神叨叨的,林朝阳的加入倒是让他们开朗了不少。
经常拉着林朝阳说起工作过程中遇到的怪异情况,说要为林朝阳提供写作素材,可他们说的都是鬼鬼怪怪的东西,大半是林朝阳用不上的。
不过也有些是能用上的,比如阿豪就讲,他见过有家属在生死注册处为了两元的死亡证费该谁出而吵起来的。
还有家里搭的丧棚塌了的,后人以为是长辈在天之灵震怒,吓的尿了裤子,当场进医院了。
如此种种,多不胜数。
跟着阿豪、阿成干了一周收遗体的活,林朝阳换了个流程,跑去跟着忙碌葬礼了。
二战以前,火葬在香江是件不合礼俗的事,毕竟中国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嘛,直到五十年代后才逐渐被港人所接受。
葬礼在这些年中的变化也很大,因为高楼大厦逐渐林立,丧棚已经越来越少的出现了,基本成了豪宅人家的专利。
因为只有他们才有土地搭丧棚,并且不怕搅扰到邻居。
不过林朝阳忙葬礼,干活性质跟之前差不多,从之前的抬遗体变成了抬棺椁,他只需要抬一小段路。
最近这些年,香江流行出殡时由亲友扶灵,这是纯纯的西方传统,大多时候都是由8名男性同辈者或是后辈扶灵。
跟着吃了几天解秽酒后,林朝阳结束了他在香江殡仪馆的采风。
离开香江殡仪馆的时候,阿莲、阿豪、阿成几人来跟他道别,让林朝阳无论如何要把他们写进小说里。
林朝阳说写进小说里可以,但以后你们可就出名了,人人都知道你们是干这行的。
三人沉默了,再也不提写进小说里的事。
他们站在殡仪馆门前朝林朝阳挥手,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好像三个阿飘。
离开了殡仪馆,林朝阳先去洗了个三温暖,洗去了身上的疲惫,然后才回到家里。
一进家门,他就看到陶玉书在打冬冬,打的狠不狠不知道,反正小胖子哭的撕心裂肺,连连求饶。
“妈妈我错了,妈妈我再也不敢了!”
陶玉书听的心有不忍,刚停下手,便见这小胖子止住了哭声,拿眼睛偷瞄她。
这下子她哪里还不知道他是在演戏,揍的更狠了。
一旁的陶玉墨抱着晏晏,捂住她的眼睛,面露不忍之色。
可惜她的指缝漏的有点大,晏晏小手扒着她的手指,看的正起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