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怜遁入众生之影。

他时而从东边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影子之中掠出。

在东边的苍穹尽头,犹如冥帝亲临那般,张开了双手,破碎的袍,裂痕的眼,血腥的脸,在雷海的下方。

“想杀我吗?”

“我在这里。”

“你——”

“你们——”

“杀得了吗?”

他平淡的话语声中,噙满了漫不经心的狷狂。

从骨子里渗透出来多年浸淫的邪气,俱在这字字句句之间。

“小楚。”

他看向了楚月,“你想诛我的心,你诛不了。”

诛心话语,不过阳谋。

楚月眼神平静如水,淡漠地看着周怜。

道义之事的反将一军,自不能将周怜一招击毙。

但能拖延时间,解决掉机械军队和冷银之毒重组的大麻烦,就是万幸之事。

“抓住他!”

羽界主冷喝下令。

鸿蒙军队齐掠苍穹以东,犹如一道道流星飞驰而过,速度之快寻常人等只在没有日月的昏暗天地看见其身后仓促的残影。

周怜神色冷峻从容依旧,且是慢条斯理地摘下了浸满自己鲜血的黑红手套,手背出现了枯叶蝶的痕迹,一笔一划,都是机械在虎口、手背衔接处勾勒而成。

枯叶蝶,是小琼的象征。

那是小琼少年时期就爱画的。

那年盛夏。

小琼将枯叶蝶画在了周怜的手背,并说:“以后,请好好对待她。”

她明媚清亮的眼眸,闪动着期许的光泽,至今还清晰地镌刻在周怜的脑海之中。

后来,永失所爱的周怜的手背,有了一只血色的枯叶蝶,是笔笔醒目刀痕时刻提醒着他来时的痕迹。

鸿蒙军队即将将他围困。

他坠落。

身体如黑雾散。

像是支离破碎的影子。

但从遥远的地方看去,在某个时刻,隐约可见枯叶蝶的痕迹。

只可惜还不等人看清,就如易逝烟花,转瞬就无。

周怜再次遁入众生的影子。

他所要献祭杀戮的众生。

是他最好的容身之所。

也是最坚固隐蔽的盾!

“嘶——”

陈苍穹远远地瞧见周怜手背的枯叶蝶,倒抽了一口冷气。

身侧的慕倾凰,适时地抓住陈苍穹的肩膀将其扶住,担心地问:“怎么了?”

陈苍穹摇摇头,眉头却皱得更深了,犹如丘壑。

适才瞧见枯叶蝶的时候,不知为何,颅腔深处似有一根神经狠狠地抽动,扯痛了元神。

同时,斑驳的梦中碎片如一幅幅残缺拼凑到一起的话,以闪电之势出现又消失然后再出现。

梦里,有一个叫做小琼的女子。

短暂的几个呼吸间,恍惚疼痛之余竟好似感受了那人的一生。

可她总是看不清,那个陪伴在小琼身侧的男子的面貌。

她最深刻是那人在坟前自焚,是那么的极端偏激,证明了这血腥的爱情,为其赋予了殉情的意义。

……

小琼,到底是谁?

那个男子,又是谁?

……

枯叶蝶。

……

斑驳闪烁的碎片,在尘封的角落,支离的幼年,是小琼在窗台前对着海棠盆栽画下了枯叶蝶的图。

女孩用指腹抚摸着枯叶蝶。

她低声呓语:

“人生有很多的精彩和光鲜,但我们是枯叶,在即将脱离大树的刹那,在被车轮碾压过的泥土,或被风带去不知名的地方,那些庸俗的世人不知道,我们有着去往远方的翅膀。”

……

“啊啊啊!”

陈苍穹头疼不已,吼叫出声。

太阳穴疾速跳动。

脖颈、手背、额角都是暴起的青筋。

脑海还在继续那闪烁的破碎微光,陈旧的支离之梦。

“阿娇你怎么了?!”慕倾凰着急地问道。

慕老夫人身体无恙,楚月听闻动静便来到了陈苍穹的身边。

陈苍穹皱着眉峰两手抱头,神志不清如同被鬼压床,抽不出清明。

“是梦魇。”

楚月说罢,紫火潋滟的双手,破空而出两把刀刃,一道斩向了陈苍穹的影子。

“影子的纠缠使她如此?”轩辕修诧然。

“不好说,先试试,不像是普通的梦魇。”

楚月刀刃斩下,驱散了影子的黑雾,但陈苍穹的“梦魇症状”并未好转。

“这是怎么一回事?”大舅舅慕惊云问道。

他们才从楚月破了赌道之局的有惊无险中走出,周怜还没被抓住,陈苍穹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还打了周怜一个响亮的耳光却又出了这档子的事实在是令人心急焦灼。

楚月见影子的纠缠消失,陈苍穹还是深陷痛苦,略微思考了下便问:“适才,陈姨可有遭受刺激?”

陈姨的模样状态,倒像是梦魇和应激创伤的结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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