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

让大族老诧异的是,他做事不留痕迹,殿下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老前辈,当年,万剑山追杀他,是你把他送到下界去的。”

追溯往昔,大族老依稀记得,他让那孩子乘坐船只,游荡在海域,漂泊去无定数无归期的下界。

至于是下界的哪一个大陆,他亦不知晓。

正因如此,才能瞒得过万剑山的人。

这件事他都快抛诸脑后,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忘却了。

直到剑星广场的万象讲座,他才想到这一人。

见云烈不曾拜访自己,想来也是担心成了众矢之的,给恩公带来麻烦罢。

只是心中难免有些遗憾。

即便不能登门,托人私下传一句话,也让他好受些。

“老前辈,云烈为晚辈之师。”

楚月拱手,弓腰低头,“家师漂泊帝域凌天,为神玄学院的剑尊长老,对我有知遇之恩,且在晚辈危难之际倾囊相助,亦师亦友亦父,后亡于帝域的天空战场,两剑护徒,救我而西去。晚辈叶楚月,代家师与老前辈道一声迟来多年的谢,不胜感激老前辈的相助。”

“云烈,西去了?”

大族老愣住了。

云烈若是驾鹤西去。

那——

开设讲座的隐老,又该是何方神圣呢?

大族老只疑惑了一瞬,似是想到了什么,陡然震惊地看向了楚月,呼吸也随之加深,枯老的手掌紧跟着抖动了一下。

他激动的惊声问:“万象讲座之云烈,是殿下所扮?”

“是。”

“万剑山李太玄,是被你逼得穷途末路,噬其真身?”

“是。”

“佛月双道,诅咒讲座,是你苦心经营为剑星司拔地而起跟万剑山打擂台。”

“是。”

大族老心脏猛跳,元神直呼受不了。

而在去往灭人狱的路上,还在楚月耳边感叹:“跟随殿下的人,旁的不说,这心脏可得要好。”

要不然,接二连三几个刺激下来,可不得西去找极乐么?

楚月瞧着犹如活宝般的大族老,唇角勾起了清浅的笑。

弧度淡淡,笑入眼底。

是了。

她费尽心思,要把云家收入麾下,想说服云天翔。

就是想在眼皮子底下护着。

师父人不在了。

所受的恩情,却是永世所在的。

……

这会儿——

湖心亭上。

那两位月下博弈的老人,怡然一笑。

“这灭人狱惨绝如此,若无重阳兄相伴,当真是度日如年了。”

“上元老兄,这一局棋,到你下了。”

落子于棋盘的刹那,一阵光圈散开,似有强劲的风掀翻了波光粼粼的湖,露出了本来样貌。

符文铁链桎梏着每一个阶下囚,不人不鬼,业已崩溃。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湖心亭。

不过人间一地狱。

虞上元叹:“你我时日无多,可能见海神界的安定?”

“能的,这人间本该河清海晏。”

“何以见得?”

“因为这人间有叶楚月。”

“那该是有千千万万叶楚月。”

二老相视一笑,是同生共死几十载的默契。

“我们的这位王,来了。”

风重阳说罢,二老便看向了灭人地狱外的迷雾森。

紫黑雾透红。

月光乍泄,倒显得几许诡异。

道路错综变化。

年迈的老者那和新来的王,穿过噬人躯壳和元神的岩浆之风,不断地靠近了灭人地狱。

云大族老打了一把伞,伞上都是纵横交错的荆棘花,还闪烁着冷兵器般,机械的寒芒。

“这伞,是罗玲玲留下的。”

他解释道:

“罗玲玲进入万象塔的前一天,将这荆棘伞,交付老夫保管,让老朽转赠给她的一个远方故人,但具体是谁,老夫不得而知。”

“老夫早些年突发奇想尝试过,用这把荆棘伞来灭人地狱,不会被灼伤。”

“但尽管有荆棘伞蔽体,亦只能到灭人狱外,至于能否进去,能否见到重阳、上元二老,就看殿下个人的机缘造化了。”

“而且,从前就有传言,说二老早已经死在了灭人狱内。恰好二老又和罗玲玲进万象塔有关,殿下须得万分小心才是,务必保重龙体。”

“………”

不知不觉中,不只是君臣,大族老当真像是个长辈般,细致入微关怀起了曾经最不愿意与之接触的新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树敌太多的王。

怕是不得善终。

却也不晓得从何时开始,看到那一颗赤子之心的信仰。

让他这老东西。

不再沉寂于府邸深处,竟也想过一回刀口舔血的好日子。

“我会的。”

楚月说罢,往前踏出了一不,看着血雾覆盖的灭人地狱,朝着东方拱手颔首道:

“云都新王叶楚月,听闻二老喜爱美酒佳酿,特携上等好酒,来拜访两位老先生,还请共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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