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尘嚣,非彼尘嚣。”
楚月深吸了口气,踏着月光,朝前迈了几步。
她犹豫再三,终还是说:“不要靠近,不要卷入,不要理会,尽我所能,可让你一生无忧。”
楚凌看着很近又好似遥远的小月,定定在原地,眸色波澜不兴,却又仿佛藏尽太多的暗藏。
天还没亮。
彼此相望。
远远看。
一僧人。
一老者。
霜华在彼此之间。
出奇的和谐。
“小月。”
他低声轻叹:“你总是,这般好。”
楚月皱眉,却是又愣又怔,木然地望着翛然超尘不似从前初见时的楚凌。
楚凌沉吟少顷便继而说:“你算无遗策,你料事如神,世人视你如洪水猛兽,你自诩自私自利一小人,却总做圣人的事。”
“小月,你总是这样好,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你昔日纵被丢下无间地狱,但不影响你踏足正道做凛然如长虹的事。”
“你算计之下,每一个好人都该有好的结局,你想留下你身边的所有人。”
“你忧时笑,愁来也笑,仿佛钢筋铁骨,铜墙铁壁,这世间利刃,贯穿不了你这副铁做的身躯。”
“你顶天立地,你一夫当关,你想一个人抗下所有,你流血不流泪。”
“在你的眼里,这个世上,不是非黑即白的。对你来说,我是黑白之内的第三种颜彩。”
“你嫉恶如仇,却总会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你总说恶有恶报,对你来说,恶有界限,有秩序,人不该分三六九等,恶却该人。”
“有人该死,有人或许还可以拯救一下。”
楚凌的字字句句,俱都说在了楚月的心扉之上。
她从未想过,大楚的人,竟会这般了解她。
正如忘忧城的初见,却与今日全然不同。
这一路苦行渡厄救众生,他亦和光同尘,泯然于这大千万象。
楚月动了动唇,却不知该作何回答。
“小月,我从前,有诸多的不解。”
楚凌叹声:“我的狭隘,我的偏见,让我看不到许多东西。但后来,我想明白了,小月,或许你不是我最初所想的那样,温婉如白色月光,但后来我才明白,你亦是月光,你亦温婉,只是这份温婉的良善之下,你有着干脆利落的生机,对准这狠毒浊世,对准那些作恶之人,朝向那些践踏凡人之道的小人。”
他抬起手,微微抬眸——
比之从前,沧桑了许多。
皮肤也黝黑粗糙了。
脸上横穿鼻梁的刀疤,分明是那样的狰狞,与他的五官相融,素色霜华照耀下,竟也多了一丝柔和的佛性。
他看月,指腹触摸这晚的月。
天降亮。
月淡淡。
却又无处不在。
“小月。”
他笑了,在月与暗的交织之中,偏头看向了楚月,“你是,生来的帝王,你该翱翔在这九霄之上。去吧,去振起凡人之道。凡人道,原不该最下品,是此间最上乘。”
他甘愿作为苦行僧的这段岁月里,遇到困惑的时候,偶尔拿出小月的心态,把自己当成最普通却又最不屈的凡人,竟有不少收获。
乍现的灵光。
缥缈的佛性。
诸如此类,太多,太多了……
于是,他彻夜将凡人之道和佛性融合,增益了许多。
他四处去找寻有关于凡人之道的一切。
他发现凡人之道的奇妙,是其他法相大道给不了的。
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大楚的父亲、祖父、兄弟、妹妹。
便为每一个人注入佛经镌刻了凡人之道的相关。
那样的心法,是世间最独特的。
他还放了自己的心头血。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