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顾青绿起身,眸光剧烈地颤动,“或许,我想试试凡人之道。”

“不怕走错路了?”

“人生之路,哪有一帆风顺?你一界共主尚且如此,更何况旁人呢?”

“说得没错。”

楚月眉眼漾开了笑意,浅金色的眸子如无悲无喜淡漠的神明,偏生她一身君王气势几分似是而非的邪气构成了完整的她。

她极具松弛的懒倦,便那么漫不经心往后一靠,提着酒壶的手缓抬起,眉梢轻轻一挑便生妖冶之气,眼梢的绯色连着笑意让顾青绿呼吸微窒恍惚了一瞬,方才提起酒壶相碰撞,再饮烈酒入咽喉穿肠而过似大火!

——

数日后,吃饱喝足,醉仙欲死的诸多人,还沉浸在不务正业的快活之中,便见楚月身披鹤氅来到桌案前方,如朝堂之上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君王,冷峻的面庞泛着霜,目光淡淡一扫四周便已噤声只竖起了耳朵去听。

“诸位,歇息了好几日,酒也喝了,那么从现在开始,为期半年不得出象牙塔。”

此话一出,骤是哗然声起。

众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殿下,象牙塔半年修行,是要人命的。”

“是啊,象牙塔是用来封印邪祟者,哪是用来修行的。”

“……”

霎时,人声鼎沸吵闹个不停,全然无了军纪军规,只因连日来太熟了,而楚月又鲜少有危险之气,难免会得寸进尺,全然忘了君臣之道需要审时度势进退有度。

楚月默不作声,淡淡地看过去,盯着后边说话的人。

如骄阳璀璨的眸,此刻像是淬了寒的冰川,有彻骨的冷。

“若心怀敬畏,有修行之意,何处不是修行?何处不能修行?”

“本王不强迫诸位,能留下来自然是最好,留不下来,即刻起,滚出去。”

“还是那一句话,本王麾下,不留废物。”

四下寂寂无声,唯有烈酒浓香流动在空气之中。

而这时,君王凌厉如剑的言语,宛若一道惊雷无端炸裂,让怡然松快的他们浑身紧绷,不敢再发一语,只怯怯地望着坐在宝座之上的女子。

“若要留下来,象牙塔会压低你们的修为,诸位要佩戴重剑,但剑不能出鞘,需要赤手空拳与这象牙塔内被封印的妖兽、魔人、囚徒去动手。”

“诸位,做出你们的抉择吧。”

楚月靠在古朴神秘的宝座之上,怀里抱着正在睡觉的小狐狸,眸色微黯。

小狐狸动辄沉睡,此番陪她太久,恐无多少时日就得回上界了。

上界好。

神光孕育的天之骄子,当在上界大展拳脚。

能有这一段时日的陪伴,已是求之不得了。

纤长瓷白的指腹轻抚过小狐狸柔软的毛发。

小狐狸舒适地翻了个身,睡眼朦胧一时半会儿铁定醒不来。

女子的手很冷。

境地远非昔日可比,但那一双手,却比从前还要凉。

小狐狸许是习惯了,下意识地靠近楚月的手掌。

或许,沉睡之中的他依旧还记得十指连心,哪怕互相信任情深缱绻,但他总想离她的心近一点,更近一点……

世人贪图一点能够消融冰山的暖,唯独他眷恋女帝掌中不可弥散的凉!

周遭,无一人出声。

哪怕每个人都觉得象牙塔修行是那等的不可思议,甚至会有生命危险,但还是端坐在原地,不愿离去。

“守珩公子,不如,我们回玄天府吧?”

玄天府的修行者忧心忡忡。

这等修行闻所未闻,岂不是闹么!

新王到底年轻,固然有几人君王威严,却难掩少年意气。

满打满算,二十岁出头的女子,哪懂得何为带兵修行,倒不如回玄天府气力精粹的练功房里夙兴夜寐,也好过在这把自己的未来交到一个黄毛丫头的手上。

“是啊,守珩堂哥,还是回玄天府吧,我们左右也不是新王的人,她自管教她的第一军,主要吧,我们不怕辛苦,但这事没谱,叫人如何是好呢?”

玄天府修行者压低了声音,凑在李守珩的旁侧着急忙慌道,生怕晚了就要留在这可怖的鬼地方半年之久,只要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一阵胆寒。

但擅自离席这事玄天府人也做不出来,只得征求李守珩的同意。

以他们对李守珩的了解,自不会答应这荒唐之事。

李守珩在众人的期待注视之下站起了身,高挑身形,却有瘦弱书生之气,遥遥对楚月作揖行礼,稽首时朗声道:

“玄天府进塔者上下两百零六人,谨遵殿下之命,势必会在象牙塔内好生训练半年,不浪费掉每一个流逝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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