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李叔,便让李府主热泪盈眶,心中充斥愧疚。

他回头瞪去,沉声怒道:“逆子,还不跪下!”

李守珩屈膝跪在了地上,眼里是不服,但他明白,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能屈能伸,一时失志罢了。

这世上不会有人永远得意,更不会有人永远失志。

“殿下,守珩乃我和发妻之子。”

李府主喟叹道:“李某教导无方,此次殿下闭关,玄天府一时疏忽大意,遭了他的计,未能及时护青云宫,还请殿下严惩不贷!”

“逆子,你可知错?”

他咬牙怒骂。

“若为父亲,儿子知错,大错特错,若为己身,儿子无错。”

李守珩鹰隼般犀利的眼睛看向了楚月,野心毕露,毫不遮掩。

“殿下——”

“你乃万古一遇的人中龙凤,父亲愿倾全族之命,偏袒于你,护你周全,是他骨子里流着下界人的血,有着下界人的信仰,还有他对殿下你的钦佩和敬重。”

“然,扪心自问,若身为一族的族人,谁愿意拥有一个拿全族人之命去赌不切实际之未来的族长呢?”

“更何况,家父不是在赌,而仅仅是为了下界理想和信仰罢了。”

“身为下界之人,我理解他,但身为玄天府族人的一员,和府主之子,我能做的就是保持理智。”

“或许我李守珩是玄天府主最不听话的一个孩子,但我问心无愧,哪怕父亲、族人、殿下你说我心思险恶,说我灵魂溃烂不配得到光明的普照,我行此路我自无悔,正如殿下的凡人之道,诸天万道,世上凡人笑你轻你你亦不惧不恨,守珩,亦如此!”

他直视着楚月,并不算是光明磊落,却足够坦荡。

“逆子!”

李府主怒指儿子瞪圆了眼睛。

许是岔气了,手掌便捂着胸膛大口地喘气。

楚月将李府主扶住。

“父亲,我知你对我失望,但这世上千万条路,并非只有一条能走。我李守珩,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东西要坚守。”

李守珩直视父亲的眼睛,望着在暴怒边缘近乎心梗的父亲是不为所动。

他停止起了脊背,微微一笑。

下界武者后嗣之路,不好走。

他和叶楚月、父亲走的路途截然不同,但他认为,尽头是一样的。

人在饥肠辘辘时靠信仰吃不饱饭,在料峭冷冻御不了寒。

唯有实际上的利益,才胜过一切。

李守珩看着父亲和叶楚月,红着眼睛笑了。

他自认为,夹缝生存,玄天府举步维艰,他为全族谋生存,伏低做小忍辱负重如走狗,并无过错。

“你这个逆子!”

“你还在殿下这里信誓旦旦说着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话?”

李府主彻底被儿子给气到了。

他抬起手就要朝李守珩打去。

李守珩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他在冥王身边当走狗,在父亲面前做逆子。

他生如尘埃,当上九天。

诸天万道,日后必要有他一席之地。

为此,他能卧薪尝胆,也能背负骂名,只要他能踏上山巅笑。

然而,想象中挨巴掌的痛觉并未到来,他睁开眼睛看去,只见楚月攥住了李府主的腕部,正垂眸平静如深海般地望着眼底有讶然之色的李守珩。

“李守珩。”楚月居高临下淡声道:“你三岁识千族,五岁读完各家所长,七岁就能对史书、修行功法做批注,十岁和同伴们侮辱了野兽吃人的吞魔森林,你靠着有限的物资,带着五位同伴在吞没森林度过了半个月,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你们必死无疑,你们全都完好无损地活着走出来了。”

李守珩眸光微颤,幽邃如潭底的眼里起了一丝涟漪。

“那年,你以为你会是玄天府的荣光,你以为你的存在,会改变下界人的窘境。”

“那年,远方的执笔儒客听闻你以剑为笔镌写了一篇《后学赋》,前来云都拜访你,要为你题名,你说,你叫李守珩,玄天后学下界子孙李守珩。”

“执笔者问你,长大为人,你想做什么。”

“你说,你要镌写功法,属于下界人的功法!”

“你说,你要写一本史书,记录下界青史留名永载千秋的能人异士,你要后世记住下界的辉煌。”

“你说,你怕有朝一日下界人死光了,无人还记得下界存在过,你想让下界留下痕迹,可抵严寒酷暑,春去秋来,若所写之文字能够传诵后世,被岁月历史沙尘掩下的沧海遗珠若得后人记,就足以值得你匆匆一世寥寥数笔。”

李守珩已低垂下眉眼,泪水肆然满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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