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罢了罢了。”
“来,叫个爹爹听听。”
“怎么不会叫?跟我来念,爹。”
“莫不是个哑巴。”
“小哑巴?”
“……”
楚月的面庞,浮现了极尽温柔的笑意,红了一双眼眶。
“他是个很好的人。”
楚月微笑。
如他所言,她着实是个拖油瓶。
终归还是拖累了最不想拖累的人。
是带着她走向光的年轻父亲,而今却已不知踪迹。
“叶帝,听闻过秩序法则吗?”不朽婆婆问道。
楚月眸光微颤,“略有耳闻。”
朽不枯以扫帚为拐杖,带着楚月走进了别有洞天如寒冰坟冢的老酒馆。
“秩序生于穹顶之下,汲朝阳皓月天地之灵气,法则千变万化,并无统一衡量,就需要这世上各族拥有纯净元魂的人去守恒,而这,也被称之为秩序守恒。
生前,诸位秩序仙人,守护着洪荒域。
彼时,尚未分成上中下三界,是一个版图,文明归一。
现如今,他们虽然亡故,秩序法则还在,随着时间的流逝,形成了一个秩序道场。”
楚月缓步前行,跟在朽不枯身后一步开外的距离不多不少。
她细细思量着对方的话,脑子里似如混沌有所顿悟。
朽不枯脚步顿住,问:“若留你一人在此,你怕吗?”
“晚辈不怕。”
“外头一炷香,此地十余年。”朽不枯温和而笑,缓缓地回过身来,无形之中似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注视着那一袭红衣踏入老酒馆的年轻叶帝,轻声说:“因此,这老酒馆内的秩序,乃是时间秩序,老身倾尽多年守护,便能空出十余年的时间。在这十年里,你一人悟道,你一人习剑,你孤独着,煎熬着,一旦确定,便必须十年,你,愿意吗?”
修剑,是孤独的事。
如逆旅的风,行在苦厄海。
“晚辈,愿意!”
楚月拱手低头。
“方才落叶,可看得明白了?”
“看明白了。”
“那便好好习剑吧。”
朽不枯说:“老身知晓,人屠宫禁地,有一座无名碑,也知晓,你此生只认一人为师。老朽不愿落叶剑法的奥义精髓因此失传,并无要你认师的意思, 你能坚守本心来到故地,就已是极好了。”
朽不枯拄着扫帚拐杖, 佝偻着身体,走出了老酒馆。
身后寒气凛冽。
那一抹红衣,在冰冻的秩序仙人之间,清丽而明媚。
老酒馆的门,缓慢地闭合,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一双神魔异瞳。
老人回到原地,伛偻脊背,扫着扫不完的落叶。
漫天落叶如云团汇聚而来,形成了一道身影轮廓,似还有些愠怒,眼睛模样冒着火光和黑烟。
落叶之人沙哑的声音响起:
“她若坚守不了秩序道场的十年时间,你会魂飞魄散,这老酒馆也会彻底崩塌,里头的秩序仙人,都会化作一场雪崩。你坚持这么久,守了这么多年,你不怕她提前出来,多年心血付诸东流皆成了一场空?”
“不怕。”
老人扫着落叶,血河湍湍流动映着些微的光。
“不枯婆婆,我讨厌她。”
一个落叶汇聚形成的小人儿,飘到了朽不枯的面前,“她若箭矢不了,我们就没有婆婆了,她修刀之人,哪懂得剑术,那秩序道场内,只能修剑。”
朽不枯的眉梢噙着笑意,手掌抚过小人儿,“相信她,若她做不到,也别怪她,她一路走来颠沛流离,漂泊四海,已是不易了。”
落叶小人儿哭腔地应了几声。
它们才不觉得叶楚月能出来呢。
它们也不懂大义。
它们只知道自己的婆婆要快没了。
朽不枯婆婆,日复一日地扫着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