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大火,在天光微亮之时,终于渐渐熄灭。
原本奢华富丽的锦绣宫,坍塌成了一片废墟。
好容易等到开了宫门才进来的康王萧知才,看着眼前断壁残垣上升腾的青烟,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猛地回头朝两旁呵斥,“母妃呢!我母妃在何处!”
有人颤巍巍地答道,“娘娘昨夜在养心殿,气晕了陛下。太后,让人将娘娘暂时禁足在多福殿了。”
“太后?”
萧知才回过神来,“有她什么事?”
“大胆!”
忽而一道怒喝,“王爷,太后面前,言语不敬,以下犯上,按律,当杖责!”
萧知才一震,回过头来,就见荣德太后竟然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朝地上一跪,“太后恕罪……”
荣德太后却根本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淡淡笑了一声,“哀家身子不好,休息了一段时日,倒是叫你们这些眼珠子长在头顶上的,都快看不到哀家了。”
萧知才面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却碍着尊卑身份,一句也反驳不得,只能跪在地上,恭声请罪。
荣德太后并不理他,看了眼那烧得彻底的废墟,眼底掠过一丝痛快。
随即笑道,“陛**子不适,丽妃犯下大错,后宫暂时无人管理。等陛下恢复之前,后宫暂由哀家掌管。”
萧知才神色骤变,“太后,这场大火与母妃并无关联,分明是有人陷害……”
荣德太后抬手,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是否陷害,等查明之后,自然分晓。”
也不等萧知才再说什么,转脸吩咐身旁的宫人,“传令下去,在陛下恢复之前,各宫不许擅自走动,有人员进出,需得报到慈宁宫,得了同意才能走动。”
这是将整个后宫的行动都控制起来了?!
太后这是想做什么!
萧知才大惊,忙道,“太后恕罪,母妃先前协理后宫,虽有过错却也有苦劳,如今不明不白地被禁在多福殿,只怕会招来是非议论。您看,是不是先解了母妃的禁足?”
见太后神色不虞,又笑道,“或是孙儿去瞧一瞧,问问母妃可有什么怀疑的人,也好帮太后找一找这纵火之人的线索?”
这是摆明了要将丽妃从嫌疑里头摘出来的意思。
荣德太后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萧知才,竟也没有阻拦,点了点头,“如此,你便去瞧瞧丽妃把!”
萧知才大喜,“多谢太后!”
便匆匆跑了。
元格看着萧知才远去的背影,低声道,“太后娘娘,若是康王从丽妃那儿知道些什么,岂不是会坏了您的计划?”
荣德太后扶了扶鬓边许久未戴过的珠翠首饰,笑了笑,“哀家就怕他不知晓呢!”
元格微微一怔,“太后是说……”
荣德太后转过身,抬手,让元格扶住,朝前走了几步后,才笑道,“听说上清宫那位圣女与明王的关系不错?你去,让明王进宫一趟。”
元格心下纳闷,不知荣德太后这是要做什么。
低头应喏。
……
与锦绣宫这边的人仰马翻不同,东宫又是沉静井然的一天。
只是,这一次的晨光熹微时,却不同以往的清冷无声,隐隐夹杂着一点叫人躁动的铁锈腥气。
原本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各司其职的宫人也都不见踪影,只有东宫总管罗孚一个站在主殿的台阶下,面色惨白,汗如雨下。
他“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声声发颤,“殿下,奴婢该死!竟让人钻了空子,意图谋害主子!奴婢罪该万死!”
他以头触地,“可这些人既然敢在东宫动手脚,那必然是少不了内应的。奴婢自知罪该万死,不求殿下饶恕,可这内应不找出来,奴婢就是死也难安!求殿下让奴婢找出内应,再行责罚!”
台阶上,萧厉珏神色莫测,只一双眼里,深冷摄人。
“一个时辰。”
罗孚大喜,“是!多谢殿下!”
这是怎么回事?却要从两个时辰前说起。
龙一一把火烧了锦绣宫,兴高采烈地回到东宫,正好碰着龙四带回来个血人。
一瞧,竟是先前他们故意放跑的丑八怪刺客,还很吃了一惊。
直到听了龙五的话,他也心生了疑惑,“这迟小姐,难道真的成了穆晓峰的人?他们想干什么?叫迟小姐做圣女,把控朝政,借机谋逆么?”
连他都这样想了,更别说其他人了。
于是,在萧厉珏刚走进暗室时,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太子殿下还不知道吧?迟静姝,哦不是,现在应该叫圣女殿下了,在进宫前,就已经是我的人了。”
萧厉珏手上拿着一本册子,闻言,抬头,看了那笑得猖狂又得意的人一眼。
然后,淡漠低头,翻开手里的册子,对旁边的龙四道,“敲了他两颗牙。”
龙四面无表情上前,一分迟疑也没,抬手。
叫人头皮发麻的两声闷响过后,左四咬牙抽气的哼了一声。
可立即又笑开来,朝面无表情的萧厉珏笑道,“看来丫头放弃你是对的,你这样寡情冷心的人,根本就不配叫人惦记。”
那声“丫头”,让萧厉珏看着书的眼神微顿了下。
一息后,他又翻了一页。
左四见状,愈发笑得肆意,“也是,四年了,只有我护在丫头身边,知她悲苦懂她欣喜,她心悦我也是自然的。哦对了,太子殿下,等我们成婚时,还请您来喝一杯水酒啊!”
龙四在旁边听着脸都抽了——这人是疯了吧!逼着殿下杀他?
左四见说到这种地步,萧厉珏都没有反应,愈发痛快起来。
再次肆无忌惮地笑道,“对了,丫头还跟我说,她从前不懂事,以后可是要跟我过一辈子的!也不亏我先前对她冷暖体贴,进宫之前,她自愿把人给我,我必是不会辜负她的……”
只是,话没说完,就听萧厉珏无起无伏地说道,“原来不辜负,就是把自己的女人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男人手里送?”
左四的声音戛然而止!
就见萧厉珏抬起头来,目含讥讽地勾唇,“左公子的不辜负,着实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