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为,萧墨白和陈怡在那次宫宴过后便彻底决裂了,不曾想,这二人,居然还能勾结到一起去!
果然狼狈的心思,她是无法猜到的么?
要不是萧厉珏的提醒,她还要如同闷头苍蝇一样,傻傻地等多久?
等到贺青真的被迫害了,没了性命后,她再无回天之力么?
陈怡为什么会送来这样的信?
无非就是在逼迫她,自己找不到贺青,那就去求能找到贺青的人!
可陈怡如何就能确定,她就一定会费尽心力地去找一个看似毫不受重用的奴才呢?
因为……萧墨白确定!
迟静姝,就曾经亲自去过三尺堂,不惜暴露身份,请萧墨白派人寻找过贺青。
也就只有萧墨白知晓,贺青对她来说,一定是特别的,不会被轻易丢弃的!
萧墨白!
萧墨白!!
是他大费周章地布置了这一局!!!
他就这么想要逼迫她去求他么?
可他到此想要从她这得到什么好处?
萧厉珏说得没错,这样费尽心思来算计她,一定是有什么目的的。
可她到底能给萧厉珏带来什么好处呢?
“轰隆。”
远处一声闷雷。
迟静姝抬眸,一点点攥紧手里的信纸。
……
另一边的水榭长廊下。
迟敏敏猛地站住脚,回头看了眼忆棠园的方向。
满脸的戾气扭曲而狰狞。
银翘在后头看得心惊,小心道,“小姐,您没事吧?”
迟敏敏冷笑,“好好好!果然是狼心狗肺的东西,母亲这才去世,他母女二人居然立时就开始物色人代替母亲的位置了!”
银翘看了看左右,上前低声道,“小姐莫恼,这事到底还没确定呢。还有徐老将军在外,老爷应该不会这么不管不顾吧?”
迟敏敏的脸色这才松缓了一些。
可随后又沉下了脸,“他若是忌惮外祖父,何以连冰人都见过了?!分明就是根本不将外祖父放在眼里!”
银翘担心地看着她。
迟敏敏的眼里又浮起一层浓浓恨意,“母亲被他们这样害死,他们居然还这般心安理得地自己快活!简直可恨!”
银翘小声道,“小姐,您也不要着急。表舅老爷不是已经在布置了么,定然叫九小姐逃脱不了!”
迟敏敏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只算计她一人有什么用!母亲的死,跟那个男人逃不了干系!就让他这么安然快活下去,我不甘心!”
银翘看她,“小姐,您想做什么?”
迟敏敏咬牙切齿,“我要他生不如死!我母亲尝过的痛苦,也要叫他也尝受百倍!”
银翘有些不安,“可外祖老爷让您不要轻举妄动……”
迟敏敏攥紧手指,双目充血,“我不动他,外祖父也动不得,难道就任由他这么若无其事地享乐下去?!迟府如今的这些,可都是我母亲和徐家给他带来的!”
银翘没法子,只好轻声问:“小姐,您准备怎么做啊?”
迟敏敏看向银翘,“你去,把那个会腿脚功夫的小丫头再找回来,先前的那事,在继续下去!”
银翘看了她一眼,点头,“是,小姐。”
两人转身之际,一道夹着湿意的长风,从长廊下唰地吹过。
有一抹裙角,从拐角处闪过。
……
西城榴花巷。
一辆不起眼的青盖马车停在了‘三尺堂’的门前。
此时乌云压顶,已有些店铺点上了灯笼。
三尺堂的门口,两盏气死风灯,被风吹得到处乱晃。
门是虚掩的,能够看到里头透出来的昏黄灯光。
翠莲和小四子替她挡着风,推开门,护送她走了进去。
刚跨过门槛。
里头就响起福叔冷漠防备的声音,“外人不得进入。”
翠莲和小四子一顿。
迟静姝朝两人点了点头,自己则抬脚,进了那满是书册墨香飘绕的店面内。
抬眼,就见福叔站在书架旁,也不知是在整理书册还是在专心等人。
看了她一眼,也不意外的样子,转身,拿起一盏灯,用罩子罩上,抬脚,便从后门走过去。
“噼里啪啦。”
这时,泼天的大雨,一下砸在房顶地面。
潮湿的雨气,顺着贯穿整个店面的风便吹了过来。
迟静姝越过后门,看到那小小的后堂里,有昏黄的灯亮起,一人站在廊檐下,饶有兴趣地抬头,看着天上落下的雨。
然后转过脸来,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一身白衣胜雪,却又一张俊脸满是病气。
很有一股子弱不胜衣的仙然姿态。
若是……单看这一副人皮,萧墨白当真是她见过除去萧厉珏外,第二好看的男人了。
难怪萧悠会迷他迷到那样的地步!
有他在背后指点,也难怪陈怡没有轻易上了她的当了。自己弄巧成拙,反而打草惊蛇,逼得他们反过来这样挟制于她。
果然还是章法不够么……
她垂了垂眸,走过去,福身行礼,笑意盈盈,“见过文王殿下。”
萧墨白轻笑,“你我之间,何需如此多礼。”
又看她,“怎地今日会到此处来?是来寻我,还是……咳咳咳。”
说着,咳嗽起来。
迟静姝听着,竟似乎比先前更厉害了些。
便抬起脸来,露出不掩关切的眼神看他。
这样的眼神,当真让萧墨白有些意外之喜了,笑了笑,接过福叔递来的帕子,转身,进了后堂。
堂内依旧飘绕着熟悉的药香和墨香,还有那扇大大的屏风。
萧墨白在屏风前坐下,笑看迟静姝,“莫不是又有事来寻三尺堂么?”
迟静姝当即眼眶一红,委委屈屈地点头,“是,王爷,小女的那个奴才又丢了,您帮我找一找好不好?”
说着,将早已准备好的银票递出去,“这是定金,若是找到人能保住性命,事后小女再付三倍的价钱!”
萧墨白有些好笑地看着她递来的银票,没有接,反而问了一句,“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求本王?”
迟静姝一愣,“小女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咳咳。”
萧墨白又笑着咳了两声,片刻后,才抬头看迟静姝,“若是你以顾客的身份,本王今日没有心情接生意,可以拒绝你。”
迟静姝一下瞪大眼,可心里,却渐渐地冷沉下去。
接着又听萧厉珏说道,“可若是你一……本王的准王妃的身份来求本王,本王,自是连这银子都不能收,也要竭尽全力来帮你的。”
他的语气再次浮起了那常有的暧昧与模糊,朝迟静姝含笑看来。
“所以,静姝,你自己选择,是什么身份来求本王?”
迟静姝已经彻底肯定了。
——这一局,就是萧墨白设计的!
他逼迫自己主动朝他靠近?朝他服软?
可先前……她分明已经给了他承诺了啊!
是她的态度太过似是而非,还是答案太过模棱两可?
又或者是……她之前的做戏,叫他瞧出了端倪?
迟静姝此时心乱如麻,看着萧墨白笃定又从容的模样,便知自己这次,是没法像之前那样糊弄过去了。
抿了抿唇,有些无奈又无辜地说道,“王爷,小女的身份,不是您一句话定下的么?”
萧墨白一下笑出声,可随即又跟着咳嗽起来。
福叔连忙去屏风后断了一碗药过来,萧墨白一口饮下,喘息声渐渐平复下来。
笑着看向迟静姝,摇头,“你这丫头,再不老实,你那奴才,本王可不替你寻了。”
迟静姝嘴巴一撅,“王爷,用个奴才来威胁小女,并非正人君子所为呀!”
她有意胡搅蛮缠。
可萧墨白却并不让她得逞,只笑道,“可这个奴才,还是成了你的软肋,是不是?”
迟静姝一下顿住,片刻后,再次抬头看向萧墨白,“王爷,贺青的失踪,与您是否有关?”
萧墨白眼神一闪,笑了起来,这一回,倒是闷闷地咳了两声。
随即笑着摇头,“怎么会这样以为呢?本王为何要费心费力地去算计一个奴才?”
迟静姝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以陈怡做挡箭牌,他自然不会轻易承认。
当真是披着羊皮假做温柔的狼。
忽然也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有些苦涩地笑道,“是小女多心了,以为是王爷故意算计贺青,好用他来威胁小女呢!毕竟……知道贺青对小女来说十分重要的人,也就只有王爷一人呀!”
站在后头的福叔脸色一变。
萧墨白笑了笑,“是么?”
转而又问:“这奴才对你来说,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只要是为她舍过命的人,对她来说,都是特别的!
她会这样对萧墨白说么?不,绝对不会。
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将手里的银票再次递了过去,“王爷,拜托您了,这都三四天了,人也不见,小女确实心中着急,能不能让三尺堂的人尽快给小女找一找……”
萧墨白抓住了她伸过来的手腕。
迟静姝一下噤声,转眼看他。
便见萧墨白抬头,四目一对。
他笑得如云画卷月般美好。
“所以,静姝是要以客人的身份来求本王么?”
迟静姝咬住下唇,听出了他话里头的冷意,以及隐隐的胁迫。
默了默,问:“若是以您的,您的……王妃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