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五看了眼萧厉珏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
龙三握住拳头,沉声道,“那年之后,殿下是如何走到如今这般模样的,你我都看在眼里头。若是再来一次,殿下如何受得了?难道真要将他逼成真正的恶魔妖鬼不成?”
说着,他的声音颤了颤,“殿下也是个人啊!他这些年来,受的这些算计毒害,满身是伤,还不够么?那迟静姝,真要有个什么意图,可该如何是好?”
一直笑嘻嘻的龙一突然抬眼。
说了一句,“那我便一刀宰了她!”
俊逸的双眸里霎时泛出一抹嗜血的阴鸷。
龙三没再说话。
龙五想了想,说道,“先瞧着殿下的意思吧!殿下也不是当年的孩子了。看方才殿下的模样,只怕对那迟静姝,还没有多上心,至多当个玩意儿罢了。咱们……嗯,多留意便是。”
龙一点点头。
龙三看了两人,没说话。
心里却想起萧厉珏之前说的那句话——欢喜?本宫怎会有那种可笑的心思?
太子殿下……真的能晓得自己的心意么?
……
迟静姝真是难得睡了一场好觉。
醒来时,只觉连日的疲惫琐心,都化作云雾散开,眉眼之中,净是舒畅的愉悦。
可才坐起来,就察觉到了不对。
左右看了看,却又没发现哪里不对,只瞧见床头摆放了一个陌生的小瓷盒。
正要拿起来瞧,听到动静的翠莲走进来。
一眼看到迟静姝,愣了下,连忙跑过来,讶声道,“小姐,您的脖子上这是……”
迟静姝一愣,“什么?”
翠莲赶紧将梳妆镜前放着的手持西洋镜拿过来,对着迟静姝一照。
迟静姝也猛地惊住!
这是什么?!
她脖子上怎么会围了条黑漆漆的玩意儿?!
立刻伸手,翠莲也过来帮她解开。
结果,展开一看。
两人都沉默了。
迟静姝看着那帕子上的九瓣莲,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翠莲一下跪了下去,“奴婢……不知!”
迟静姝眉头一皱。
这才意识到张妈和绿柳不在跟前的不便。
因着之前罗婆子擅自收了迟静姝的东西,叫迟静姝还是不放心这人在屋里伺候。
便指派了她还是管院外的事。
这样一来,院子里,便只有翠莲一人。
里里外外的,她如何能忙得过来?
再警醒着,也还是叫那人这样无声无息地近了她跟前,还毫无察觉。
当然……
那人的本事,若有心要来,只怕就算翠莲在跟前,也是防不住的。
她轻叹一口气,“你起来,怨不得你。”
翠莲却是一脸的懊恼,不过也跟迟静姝想到了一块儿,说道,“小姐,您要是不想让张妈和绿柳回京,不如就再挑几个可靠的丫鬟在跟前伺候吧?奴婢一人,只怕好些事,都会照顾不及,叫小姐受了委屈!”
经历过小菊之后,叫迟静姝再让旁人到跟前,却也不是容易的。
她笑了笑,将那帕子随手搁在一旁,起身道,“再说吧!”
翠莲只好扶着她走到桌边。
转身去拎了迟静姝自制的药盒。
准备重新给她包扎脖子上的伤口时,忽然又低头凑在她身后闻了闻,“小姐,这味道……您闻着了么?”
迟静姝自来比旁人嗅觉要敏感些,自然是闻到了。
方才还以为是那帕子上的味儿呢,如今那帕子被丢在一边,那味道却还是淡淡萦绕在鼻息前。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脖子,没碰到伤口又停下,转眼看床头的那个小瓷盒,说道,“那个拿来,我瞧瞧。”
翠莲这才注意到那东西,立时拿过来。
迟静姝打开一看,果然与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细腻的膏脂,一看便知是极好的东西。
是他给自己上了这药?
迟静姝微微凝眸——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正想着,外头罗婆子走到门前,提着声音道,“小姐可是起了么?老爷的人,又来问了。”
迟静姝抬眸。
翠莲忙道,“小姐午睡的时候,老爷让人来问了好几回了。奴婢都说您身子不适,给打发了。”
顿了下,又道,“您让奴婢烧的那画,奴婢已经在后头海棠园里烧了。”
迟静姝眸光一闪,放下瓷盒,“先给我将伤口遮上吧。”
“是,小姐。”
翠莲应下,轻手轻脚地动作起来。
迟静姝翻开指尖,果然摸到那伤口上一点黏腻的触感。
果然……是他来过了么?
睡梦中。
她初时梦到了徐媛,梦到再次被她百般折磨。
明知自己已是重生之年,可到底逃避不了前世多年的惊惶无措。
她瞧见了母亲的死,绿柳的死,张妈的死……
还有徐媛冷厉恶毒又得意张狂的笑。
她想伸手去救她们,可是却怎么也够不着那一个个堕入深渊的手。
她急得不行时。
却忽而,又一抹幽幽飘来的香味,缠绕在了她周身。
明明是无形的,却仿佛给了她巨大的力量与温暖。
叫她生了勇气,抬起头,再不去害怕!
那香味如此的熟悉。
心里似乎想到了一个人,可却怎么瞧不清他真正的模样儿。
最终,这个影子,还是虚无缥缈地散在了一片烟云之中。
她最终,伴随着那股异香,落入了一个安静又轻恬的黑暗里。
如今想来。
那香味……该是,是萧厉珏身上的那股味道了。
垂了垂眸,视线再次落在那瓷盒上。
片刻后,轻声呢喃,“也并非完全是死路。”
“小姐说什么?”翠莲歪过头来。
迟静姝笑了笑,指尖点了点那瓷盒,“死路之中寻生机。”
翠莲听得一头雾水。
不过瞧见迟静姝的脸色似乎恢复了些许,跟着笑了下,点头,“小姐是最聪明的,定然是能想到办法的!”
迟静姝弯了弯唇,摸了摸指尖的伤口。
抬眸,朝窗外渐渐黯淡的暮色看去。
……
外书房中。
迟烽正站在书桌后,手里拿着什么在翻阅着。
迟静姝走进去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他两鬓霜白的头发,以及脸上止不住的苍老与疲态。
视线微顿。
——分明几个月前,她才回迟府时,眼前这人还是一副文雅多情的风华正茂。
此时却……
然而,她心中,却再涌不起一丝的涟漪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