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朝迟静姝看去。
不想,迟静姝竟正好朝他看来。
眼神交错的瞬间,老丁陡然明白过来。
朝身旁的孟强招了招手,不一会儿,孟强往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春荣堂。
那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先一个跪了下来,哭哭啼啼地说道,“夫人饶命,奴家真的只是被人蛊惑蒙骗了!不知那些人竟是要害大少爷呀!求夫人饶命,老爷饶命呀!”
迟烽一听她自称‘奴家’,脸色就难看起来。
徐媛却不管他此时是何情绪,只问那女子,“你与我家章平是认识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如实说来!”
女子用一块细布的帕子擦了擦眼角,似是习惯性地做出一副勾人轻浮的姿态来。
缓了缓,这才轻轻开口,“奴家有个花名,唤春蕊,本是天仙楼里的一个姑娘。无意与大少爷相识,情投意合下,大少爷便给奴家赎身,将奴家安排在了东湖巷子的一个二进的小院里。”
这话一出,迟烽的脸又青了几分。
迟章平居然私下里买了个青楼女子,养在外头?!
可到底没出声,只强忍着听她说下去。
“大少爷平时念书苦,心里闷得慌的时候,便爱来奴家这里喝点小酒,歇上一歇。”
那春蕊说起迟章平时,脸上还残留着一丝似羞似怯的情意。
可那模样又太熟稔了,叫人看不出是真情还是假意。
她又擦了擦眼角,继续道,“前一阵子,有几个人,突然找到了奴家。说,他们是大少爷的同窗,因着大少爷将去秋闱了,想在他科考之前,给他个大欢喜,便想请奴家给帮个忙。”
听到这,迟静姝的眼神微微晃动了下,朝那春蕊看去。
心道,出身那般地方的人,到底是经历过浮波风浪的,竟还有几分小聪明。
春蕊又可怜兮兮地擦着眼泪。
徐媛已经耐不住地催道,“他们请你帮什么忙!”
春蕊缩了缩肩膀,片刻后,才抬起通红的眼睛,看向迟烽,娇滴滴地说道,“他们说,要奴家在大少爷再来小院时将他灌醉,再给他们报信。他们要把大少爷带去一个好地方,在那儿给他提前准备了庆功宴……”
她咬住嘴唇,万分恼恨地摇头哭泣,“奴家信以为真,自是满心欢喜。只将大少爷灌醉后,看着他们将大少爷带走。却不曾想,这竟是一帮匪徒……呜呜呜,事后知晓大少爷遭遇歹事后,奴家满心不安愧疚,惶惶不可终日,是奴家对不起大少爷的疼爱信任。老爷,夫人,奴家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们,饶过奴家吧!奴家愿终生伺候大少爷……”
一旁,迟静姝轻轻挑了挑嘴角。
分明是受不住银钱的诱惑,主动给迟烽下了迷药。
如今却转过来同成了一个受害者。
还妄想借此进了迟家的门。
伺候迟章平一个傻子?那不就等于迟章平任由她摆布么?
先前倒小瞧了这个看似蠢笨的青楼女了。
徐媛却不理她的哀求,只回头看迟烽,“老爷,您知道了吧?章平他,根本就是被人谋害的呀!”
迟烽只觉得那春蕊的话,如同当头棒喝,一下一下地敲在天灵盖上。
震得他一阵阵的发昏!
那可是他唯一的嫡子啊!曾经费尽心思培养爱护的长子啊!
见他不说话。
徐媛又看向春蕊旁边的两个丫鬟。
两人身上都有不小的伤,发着抖,一直跪在地上。
“你说!”
徐媛指向其中一个脸盘圆圆的丫鬟。
那丫鬟的脸上还有几道青紫的痕迹,似是被人打了几巴掌。
她被点到,顿时颤了下,忙抬头道,“夫人,奴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还不说!”
徐媛目光狠厉地瞪向她,然后又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她的肚子,“你是想被浸猪笼还是沉河?”
那丫鬟猛地猛地瞪大眼,张了张嘴,才仓皇地说道,“奴婢,奴婢只是听东柱哥说过……”
“东柱?”
迟烽终于哑着嗓子出了一声。
徐媛点头,“不错,正是章平的贴身小厮。”
迟烽看向那丫鬟,“东柱人呢?”
丫鬟顿时满脸惊恐,看向徐媛。
东柱已经在事发后,被愤怒至极的徐媛下令让人打死了。
徐媛也是满心懊恼——当时气极,一个没留意,竟将人打死了!
“他畏罪潜逃时,一头撞在路过的马车上,被碾死了。”
徐媛看向那丫鬟。
那丫鬟忙低下头,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
迟烽看着她,问:“东柱说过什么?”
丫鬟忙道,“东柱哥说,是,是九小姐以他老子娘的性命威胁他,要他帮忙,去害大少爷!”
偷偷地看了眼迟静姝,又道,“当天夜里,东柱哥就没回来。结果第二天,大家都知道大少爷疯了……似乎就是九小姐……”
“胡说!”
一旁,苏离沉声呵斥,“若真是如此,他为何会跟你说?不去先保护起来自己的老子娘?”
丫鬟被喝的吓了一跳,喏喏地不敢再说话。
徐媛皱眉,反道,“这丫头是东柱未过门的媳妇,连孩子都有了!如何就不能说了?!”
苏离眼眶微瞪,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徐媛又扭头看另外几人,“你们说,那天是不是迟静姝进过章平的院子?是不是她,害了章平!”
那几人发着抖,不敢吭声。
可迟烽已经完全没有再要听下去的意思了。
他慢慢地转脸,看向迟静姝,声音嘶哑似要杀人般,问:“是你害了章平?”
苏离皱眉,贺青试图挡住迟静姝。
徐媛尖声骂道,“这个心思狠毒的女儿啊!老爷,您亲眼瞧瞧,就是这么个人,搅合得咱们家宅不宁。您还把她当眼珠子一样地疼。可怜我的章平敏敏和芸儿啊……可怜我一心为这家这般操劳啊……老爷,您睁眼瞧瞧她到底是多恶毒啊……”
那哭声如催魂的丧音一般,在春荣堂这满是狼藉与阴谋算计的上空拉扯来回。
迟烽一步步走到迟静姝跟前。
双目赤血,“你这个不孝的孽障!我要,我要……”
突然,一直没出声的迟静姝,缓缓抬头,看向迟烽,那平静无波的眼神里,似是藏着看不见底的深渊。
叫迟烽一眼望去,竟莫名心生一股畏寒!
他瞪着眼。
便听迟静姝慢慢地说道,“父亲,有一件事,女儿无意得知。本不想伤了父亲的心,可如今这情形,却是不得不说了。”
迟烽看着她,神情发冷,“你又有何要说的?”
徐媛看着迟静姝淡然的神色,忽而心头涌起一股浓浓的不安,刚要说话。
迟静姝已经转脸,淡淡地说道,“带进来吧!”
众人齐齐转脸,就见春荣堂外,又有几人被领了进来。
其中一个,缩头缩脑的,瞧着一副猥琐小器的样子。
可迟烽看到,却不由骤变,“怎么是你?”
而徐媛,在看到那人时,更是止不住地瞪大眼,狠毒狰狞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惊恐与茫然!
迟静姝上前,扫了眼神态失控的徐媛,又冷静无情绪起伏地看向迟烽,“父亲原来识得这人?”
迟烽的脸色有些乌青,方才的愤怒与恨意已然转到了另一处。
他朝迟静姝看去,恶狠狠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迟静姝尚未开口。
徐媛突然在后头尖叫,“贱人!你想害我?!他早就死了!你故意找了个容貌相似的,想害我!贱人!老爷,且不能听她胡言乱语啊!”
迟烽没出声,眼神里有些旁人难懂的情绪。
迟静姝转脸,眼神里有些嘲弄讥笑地朝徐媛看去,“二夫人,我还没说这人是谁呢,您怎地就知我要害你?”
“似你这种心思歹毒的贱人,除了害人还会做什么!”
徐媛大叫,又扭头朝旁边喊,“来人!去找我父亲!有我父亲在此,看你们谁还敢害我!”
听到徐媛嚷嚷着要找徐之行,迟烽到底还是踌躇了几分。
脸色不善地朝迟静姝看去,“你想说什么,就尽快说!只是莫要再胡编乱造,存心害人了!”
这话,分明已经认定了迟静姝的险恶心思。
几步外,苏离听到这话,看向迟烽的眼神已是全然冷意。
只是迟静姝却仿佛全然未有触动地笑了笑,转过头,看向那人说道,“你自己说说,你是谁?”
那人与迟烽差不多的年纪,虽然此时形态十分狼狈粗鄙,可却也能看出年轻时的相貌当也是个一表人才的。
他抬头看了眼迟烽,然后跪了下来,声音微微发颤地说道,“小人……小人名叫徐东林,乃是,乃是迟府二夫人的远房堂哥。”
“你胡说!”
徐媛竟一下挣扎开拽着她的人,冲过去,朝着男人就狠狠地扑打起来,怒骂,“你早死了!早死了!这个时候出来,是想害我是不是!畜生!畜生!”
迟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迟静姝却没看他,只是看着那边不断撕扯徐东林的徐媛,慢慢地问:“二夫人,这人明明就是徐家叔叔,当年您与他,也是差点成就了月老好事……”
(嗯……过度情节,其实可以养肥一起看。谢谢小仙女们的喜欢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