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活生生的人,便像个物件儿一般,从高台上,被扔了下来。
狠狠地砸在了殿内五彩流离的光滑地砖上!
四肢扭曲,脑浆崩裂。
鲜血,从她身下,肆意地流溢开。
交映着满室华美的灯火,靡艳又残忍。
如同……金案边,那鲜红如鬼的人。
迟静姝攥紧的手指,几乎掐进了掌心里。
混乱的人群里,有人再次发出尖利惊怖的叫声。
可这次,却很快被旁边的人强行捂住了嘴。
人人瑟瑟发抖,却再无丝毫声息响起。
死气,在殿内,嚣张又狂肆地扩散。
“混账!”
忽然,反应过来的皇帝的一声怒喝,打破了让人胆颤骨寒的压抑沉静。
“居然还敢假扮仙人欺骗朕!简直……咳咳,简直……”
万久福连忙扶住他,“陛下受惊过度,还是先去歇着吧?”
皇帝却摆了摆手,朝萧厉珏看去,“今日幸亏有太子,不然,朕岂不是要被这等卑劣之人给骗了!”
萧厉珏幽然一笑,那姿态,随意轻松,仿佛刚才随手狞杀了一人的,根本不是他。
“父皇洪福齐天,这等蝼蚁小辈,怎能伤到您半分?”
皇帝显然被这样的话愉悦了,又高兴地点了点头,“是,是上天庇佑!不枉我诚心修道问仙。”
萧厉珏眼里闪过一道讥弄,随即又笑,“可这刺客竟然敢借着太后之命,行歹毒之事,可见也是极其胆大妄为的。”
皇帝又一皱眉,“是。居然敢借太后的名号……”
万久福在旁边欠着身子也道,“太后娘娘最为仁慈,这些无法小人,居然敢如此亵渎娘娘的名号,当真可恶!”
萧厉珏瞥了他一眼,低低一笑,“对,事关太后的声名。父皇,此事,还应彻查才是。”
“彻查?”万久福回头,“太子,若是彻查下去,闹得人尽皆知,那不是更坏了太后名声?”
萧厉珏依旧那副松散随意地笑,然而口中吐出的话,却森冷寒刃般,直直地朝万久福刺去。
“心中清明自不怕有鬼。太后娘娘的名声亵渎不得,万公公觉得这事,查不得?”
查不得?
若是万久福这么说,岂不是反而承认了太后心中有鬼?
他满目阴鸷地笑了起来,点头,“查得。不仅查,还必须彻查。这事,东西两厂必然会……”
然而,话没说完,旁边的皇帝突然说道,“此事,就交给太子去查。”
万久福一顿,还没开口。
萧厉珏已经笑道,“儿臣一定不负父皇所望,定让这凶手,无所逃遁!”
万久福嶙峋的双目中,多了一层暴戾。
朝萧厉珏看了一眼,阴桀桀地笑了笑,“太子当是能者多劳。”
萧厉珏猩唇微勾,似是惯性地去把玩拇指上的什么物件儿,可捏了一下,才发现一空。
随后便自然地放下,笑了一声,“不及万公公操心的多。”
旁人都只被这金岸之上的风声鹤唳给惊得噤若寒蝉,几乎无人注意到萧厉珏的动作。
唯独迟静姝。
想起了那枚藏在床头柜子里的血玉扳指。
轻吸了一口气,松开被掐的生疼的掌心。
经过此一惊扰,皇帝的兴致也明显败落下来,扶着万久福的手站起来,说道,“朕身子不适,诸位爱卿,就请自乐吧!皇后,好好招待众位爱卿。”
一直跟个木头人般呆坐一旁的皇后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地行礼,“是,恭送陛下。”
众人起身,再次跪下,“恭送陛下。”
随即,有侍卫入内,将那扭曲不堪的尸体搬离,血迹也很快被清除了个干净。
萧厉珏靠回椅子里,懒洋洋地笑着端起面前的酒盏。
宫乐再次响起,舞女袅袅入内。
欢歌笑语响起时,仿佛方才那惊险可怖的场景,不过是一场戏话而已。
然而,迟静姝的鼻前,却总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夹杂那妖冶的红,叫她不安,叫她恍惚,叫她头痛如裂。
她揉了揉眉心,决心起身离开。
可刚要动作,上方,皇后突然也说道,“诸位,今日宫内御花园,摆下了各处游玩赏趣的好地方。若是诸位有兴致,不妨去略坐坐,也是陛下的一份心意。本宫略感疲乏,就不陪了。诸位自便。”
自然无人说不好,当即再次起身恭送。
迟静姝心中微微一动,没有急着离开,略停留了片刻后。
果然看到一个不起眼的宫人入内。
径直走到了……那人的身边,低语几句。
那人便起身,跟着宫人离开了。
她暗暗心惊——难道,那事,竟然……是真的?
可这……怎么可能呢?
迟静姝忽然察觉不对,冥冥之中,她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不该触碰到的禁忌边缘!
若是再试探下去,是否会被拖进那泥潭深窟之中,再不得脱身?!
一把抓住帕子,站了起来。
迟烽察觉到,回头看她。
迟静姝当即福了福身,“父亲,女儿有些不适,想出去走走。”
徐之行在不远处皱了皱眉。
迟烽倒是看出她脸色不对,想起方才那惊人一幕,点了点头,“莫要乱跑,冲撞了贵人。”
“是。”迟静姝点头。
扶着绿柳,转身离开了那热闹得让人骨子里发冷的大殿。
有几道目光,落在了她离开的背影之上。
光禄寺卿身后的陈怡,这才注意到迟静姝,有些意外。
正想起身跟着过去时。
突然,一个小内侍,来到她身旁,低声说了几句话。
陈怡一惊,朝他看去。
小内侍又将手里的一个黑色小瓶放到她手里,轻笑,“陈小姐,权贵风云,皆在今晚。只要您按照计划行事,凤飞九天,便是指日可摘。”
陈怡的神色变了变。
前头孙智回过头来,看到小内侍,皱了皱眉。
小内侍从善如流地行礼,“见过孙大人。奴婢告退。”便退了下去。
孙智又看陈怡。
陈怡不动声色地将瓶子握住,对孙智笑道,“姨祖父不用担心,那是太子跟前的人。”
孙智咳嗽一声,看了眼高台上的萧厉珏,道,“太子派人寻你?”
陈怡笑了笑,“殿下说,让我给他敬酒。可我不知该如何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