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静姝低低一笑,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瞧瞧,咱们啊,不过都是父亲能够利用的棋子呢。”
迟芸儿的眼瞳直抖。
迟静姝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在她耳边不断蛊惑,“就算你都如今这样了,他却还是想着物尽其用呢!你晓得,他是想做什么吗?”
迟芸儿死死地瞪着窗户的方向。
便听里头,又传来母亲的哭声,“老爷,求求您,不要这么对待芸儿!她已经够可怜的了,若是再被送走,可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啊!”
迟烽不说话。
徐媛再次哀求。
终于听到迟烽冷冷的声音响起,“让你父亲来想办法!”
“呵。”
迟静姝笑了,摇摇头,按住迟芸儿抖如筛糠的肩膀,柔声道,“听见了吧?”
迟芸儿发不出声音的嘴巴里,发出了‘咯吱咯吱’的牙关打颤声。
迟静姝松开手,往后一收,一枚银针,从迟芸儿的脖颈侧处,被拔了出来。
她猛地一颤,差点摔倒在地!
迟静姝已然转过身去,朝前走了几步,又笑着回头看她,“你我之间,至此,恩怨分明。能不能活,且看你自己的了。”
迟芸儿猛地看她!
眼神清明,哪还有之前的半分疯癫!
颤抖的视线里,迟静姝一身娇花闲影,悠然散步般,遥遥远去。
她忽地嘲讽又讥弄地无声咧开嘴。
然后,缓缓站了起来,真的疯了一般地撕扯了自己的衣服与头发。
然后,摸到一块坚硬的石头。
扭过身,就冲进了院子里。
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狂喊狂叫,“杀了你!杀了你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全都死吧!”
“啊!”“小姐!”“夫人!”“老爷!”
春荣堂,登时喊叫声一片。
偏偏这个时候,山丹又带着几个婆子冲了回来,大喊着,“夫人,不好了!翠莲逃跑了!”
“什么?!”
伴随着徐媛的一声惊呼,尊荣的春荣堂,霎时乱成了一锅粥!
闹哄哄的声音传到远处的小花园边。
迟静姝站在临水长廊上,垂眸看那落叶飘落的水面,锦鲤翻动的涟漪,无声而静然,似乎在认真聆听那边的动静。
小菊看了看她,想问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直到当天傍晚。
张妈回到竹苑,走到迟静姝跟前,悄声道,“二小姐用石头砸伤了老爷,老爷一气之下,直接命人将她送走了。结果半路上,那赶车的人在路边停了下,人就不见了。四下里都找了,都没寻见。”
迟静姝正在将新做的胭脂一点点抹在手背上分辨香味,闻言,轻笑一声,将手边的两种胭脂调和了一点,又挑起一些放到手背上。
张妈继续道,“另外就是,徐媛从她私下的账房里取了五万两,还有她陪嫁的一个叫桂婶子的一家子,下午出了门后,就没回来。”
迟静姝点点头,“徐媛对她这几个孩子,倒是一片真心。”
张妈瞧了眼她的神色,赔笑道,“天下哪有不疼自己孩子的母亲。”
迟静姝笑了笑,又将手里的胭脂擦去,继而换了另外一种。
小菊在旁边终是没忍住,唤了一声:“小姐。”
“嗯?”
迟静姝没抬眼,只微微侧了侧脸,视线依旧放在胭脂上。
“您为何要救她?”小菊的语气里明显得不满与不高兴,还有不赞同。
迟静姝顿了下,随即微微一笑,转过脸来,看向小菊,“我何时救她了?”
小菊皱眉,“她害您多次,甚至差点要了您的命,您居然就这么放过她了?小姐,您不能这样放虎归山呀!她若是有机会,将来一定会回来报复您的!”
迟静姝笑了起来,“你倒是明白。”
小菊不解迟静姝这是什么意思。
便看她又转过脸,挑了一种淡紫色的胭脂,在手背抹开,一边轻笑道,“她欠我的,我已经拿回来了。所以,我给了她一条生路。”
“可……”小菊还想说。
又听迟静姝轻声慢语地说道,“可,我给了她生路,并不代表,她就能活下去啊!”
小菊心下一抖,刚想问迟静姝什么。
张妈却附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小菊狠狠一颤,瞪大了眼,看向面前端坐如静水庭花的少女。
便看她,将一抹淡紫色的胭脂点在了眼下。
那颜色,幽艳如鬼伶,明知危险得要命,却又受不住诱惑地,想要靠近!
而她,如那以夜色美丽遮蔽真容的妖魔,只待生人的无防靠近,便猛地掀开那勾人的美色,露出真实的般若鬼面。
血口獠牙,夺人生魂!
……
京城几十里外的某处山林深处。
“呼!呼!”
好像某种小兽在这可怖的夜色里,毫无方向地拼命奔逃。
“啊!”
那拼命往前逃跑的身影,猛地摔倒,却传出了女子惊慌失措的声音!
她试图爬起来,却被地上的荒草缠住了脚。
只能不断地往后倒退,朝前方惊恐至极地摇头哭泣,“不要,你不要过来……”
另一个身影,从黑暗里,慢慢地走出来。
清冷的月光洒下来,照亮那人苍白又冷漠的脸。
竟同样是个女子!
她的手上,提着一把短刃!
几步走到摔倒的女子跟前,蹲下来。
“不,别杀我,不……”哭声发抖,卑微如烂泥。
却见森光一闪。
“噗。”
血肉绽开的声音,很轻巧。
迟芸儿瞪大了眼,脸上的惊惶尚未褪去,便倒了下去。
浓烈的血腥味,在厚重的夜色里,骤然狂肆地漫开!
杀人的女子站起来。
月光挪影,照亮了她的脸。
正是翠莲。
满身的血煞之气,却睁着一双呆滞的眼睛,木讷而迷茫。
“簌簌。”
不远处,又传来脚步声。
她扭过头,看到了来人。
正是孟亮,那天‘偷梁换柱’时的地痞中的老大,后来的那个假扮的车夫。
她朝他看了一眼,忽然眼睛一黑,朝地上倒去。
可不等摔倒,却被孟亮拽住。
她抬起头,虚弱地朝他看去。
孟亮扫了眼她后背上几乎完全被血染湿的衣衫,淡声道,“小姐让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