玹亲王浩浩荡荡来接, 众人才知道相处数月的居然是玹亲王妃。
次日,道路两旁聚满了人。
那些分到了地瓜的,和那些得到过分派食物的人, 都纷纷地前来送行。
玹亲王奋勇杀敌, 将他们在敌人手中救了回来;玹亲王妃纡尊降贵与他们同住一村, 还带领着他们熬过了饥荒。如此大恩, 岂能不来送行?
看着马车缓缓离开,民众心中满是激动的心情。
“恭送玹亲王、玹亲王妃, 祝愿王爷王妃福泽延绵,福寿相全。”
也不知是哪个喊上了这么一句, 所有人也跟着喊了起来。一道道不同的声音逐渐重合, 那声音也越发响亮。
车厢之中,璟玹一手拥着方芷悦的肩膀, 一手轻轻托着她的脸,拇指在她脸色磨蹭几许,不舍地道:“你瘦了。”
“不碍事的。”方芷悦目光在他脸上游移, 学着他的语气, 说:“你也瘦了。”
璟玹嗯了一声,忽然喊道:“童嬷嬷。”
“老奴在。”童嬷嬷得了应允后进了车厢之中。
“你是怎么照顾王妃的, 怎么让王妃瘦成这样。”
“是老奴照顾不周, 还请王爷责罚。”
方芷悦连忙伸手捂住了璟玹的嘴,道:“可别怪嬷嬷,嬷嬷照顾得很好。附近几个镇都在闹饥荒,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可妾身偏要留下来,童嬷嬷也是无可奈何的。王爷要怪,就怪妾身吧。”
璟玹微微点头,将方芷悦的手握在手中,低头轻轻吻了一下,视线刚好就落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
“都闹饥荒了,本王的王妃都瘦了,这小家伙倒是敢长肉。”他说。
“胡说什么呢?”方芷悦娇斥道,听着他这不满的语气,她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童嬷嬷脸容有点儿扭曲,艰难地强忍着笑说道:“王爷,小世子继承了您的血统,自然是会成长得好的。王妃前些日子害喜,所以进食少了,待过了这一段路,老奴给王妃做些好菜,保准王妃比以前更圆润。”
“现在战事虽然已经结束,但是各地要恢复原来的样貌还得很久。”璟玹皱起了眉头,细细地估算着距离。
“主子不必担心,到了中部之后,老奴可以用轻功走一趟京城,来回也不过半月,这样可以省了许多时间。”
“不必。”璟玹伸长了手,将车窗掀开,道:“帝卫队听令,将马匹放掉,抬车尽快回京。”
方芷悦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可是马车,别说车身木板那厚度,就是轮子上的铁也够重的,你让人……”她话没说完,边感到整个车子忽然往上升起。
方芷悦下意识地往旁边的车窗看出去,只见一路的景色飞快略过,她定神看着,才发现那是各种房屋的房顶。
难不成竟然到了屋顶之上了?
“别担心。”璟玹将车窗的帘子盖上,道:“他们吃了你如此多的丹药,若然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也无需本王责罚了。”
外头几名作为第一轮抬车的暗卫不禁咽了咽口水,脚下的速度更加快了。
……
“圣上,太后娘娘请你过去一趟。”
“朕没空。”宏御帝翻阅着手中的奏章,头也不抬。
作为跟随太后身边多年的嬷嬷,她自然不惧怕圣上的冷脸,接着道:“老奴求圣上走上一趟吧,太后自那次受伤后身子一直不太好,太医说心郁所致,若继续拖下去许会危及性命啊。”
宏御帝御笔一顿,最终还是软了心,走上这一趟。
太后的寝宫华丽非常,先帝当年就将所有的好物件都送到她那儿去。这寝宫里头每一件摆放件都价值不菲。
宏御帝步入之后,见到太后早就备好了热茶糕点坐在那儿等着他,那目光之凌厉,一点儿都不像是得病之人。可既然都走了这么一趟,总没掉头就走的道理,因此,他的脸色也不见得有多好。
太后屏退了宫人,才对宏御帝道:“璟玹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理?”
“他忍辱负重,与吕将军大破敌军守卫我国,朕自然是要好好赏赐于他。”
“不行。”太后心急说出了话语之后,自己也觉不妥,于是紧接着说:“他当初弄那么一出,让我们都以为他死了,那是欺君。”
“他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宏御帝说道。
“他可有提前跟你禀报?”太后高声道:“他装死去了那边关之上,现在回来就成了人人赞扬的救国英雄,说不定当初什么中毒病重也是假的。圣上,他忍忍这么多年,居心可测啊。”
宏御帝目光古怪地看着太后,问:“那母后觉得,儿臣应该如何处置他?”
“圣上,可不是母后想要左右你的决定。”太后放柔和了声线,道:“母后多年筹谋才将你捧上这位置,又怎么会害你?你想想,他如今名声如此之盛,又是皇家之人,若他想要谋取你的位置,那可是相当危险的啊。”
“母后就直说了吧。”
太后扫了宏御帝一眼,轻轻抚着甲护的尖端,道:“回京路途遥远,途中说不定就有俪国的余党潜伏着,也不知璟玹那孩子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宏御帝定定地看着太后,说:“是啊,路途遥远,也不知是否安全。”
“圣上日理万机,可不能为这些事情烦忧。”太后微笑着道:“就让母后派些人去看看,早日将璟玹接回京城来。”
“原来母后还有人可以派去。”宏御帝忽然冷冷一笑,道:“看来朕还没清除干净。”
太后一愣,弹立而起,她不敢置信地瞪着宏御帝,指着他的手都在发抖:“竟然是你?”
长公主伤了她的脸,所以她养伤期间都没有见任何人,谁知伤好之后却发现不少得用之人被人不动声色的除掉了。为此,她气得好几日吃不下饭,也一直都认为是璟玹动的手脚,没想到居然会是圣上。
本来,俪国的军队可以一举进入京城的,就因着她被折了羽翼,导致后头的事情都乱了,才会使得此次进军失利。要不然,璟玹哪有机会扭转这个状况?
“母后糊涂啊。”宏御帝一拂龙袍,转身离去,道:“从今起,母后就在此处安享晚年吧,其他事儿就莫要管了。”
“你给我站着。”
见宏御帝脚步未停,太后心急地说道:“你不是先帝的孩子。”
宏御帝脚下一顿,转身对太后说:“母后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太后自知此时不说,怕是日后想要见到宏御帝是不太可能了。
“哀家说,你不是先帝的孩子。”太后斩钉截铁地说道:“先帝在世时,俪国与祎国交好,每年都会互派使者往来,他装作随从,与哀家相聚。”
突然听到这样的话,宏御帝非常震惊,他皱着眉问道:“他是谁?”
“当年是六皇子,如今是俪国的国君。”太后眉目间透着自豪的亮光,道:“你是俪国人。”
“那璟玹可是母后的孩儿?”
太后嘴角微微一动,别过头去,道:“他是先帝的孩子。”
“可是母后亲生?”
宏御帝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太后的答复,冷笑道:“母后是病糊涂了。”他一个转身,快步离去。
出了宫门,吩咐下去,太后病重,任何人不得打扰。
说是离去,还不如说是落荒而逃。此刻的他心中惶惶,急需一个安静的地方去理清这些信息。
刚才太后的表情不像在说谎,况且,她贵为一国太后了,就算是为了母国,也有很多方法可想,无需给她自己泼脏水。
再加上,她刚才不答话,也就是说,璟玹是她亲生的孩儿。她连亲生的孩儿都能下狠手,不守妇道这样的事情又算得上什么?
若然他不是先帝的孩子,那么,坐着在龙椅上的,也就应该是璟玹了吧?
……
车窗帘子不寻常地摆动了几下。
璟玹将手伸出车窗外摆了个手势,暗卫得令将马车缓缓降落在一处人迹稀少的地方。
待马车停稳了之后,他将怀中熟睡的人儿轻轻移好位置,取过靠垫给她枕着,顺道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才步出了车厢。
暗一上前递上一只颇大一点的竹筒,他小声说道:“王爷,吕将军那边送来密信。”
一般情况下,他们是不用这种的。
这种竹筒比较重,需要使用猎鹰来携带,但是猎鹰训练起来尤其困难,至今也就训练出两只。每次送信之后,都要将猎鹰放养十来天以示奖励,因此,如非距离遥远又是急报,是尽量不会使用的。
竹筒之内是信中有信。
志傲的信写得很简单,就是圣上不知璟玹已经离了队伍,所以将信送到他手上去了,而他也用玹亲王生病不能见客赶走了送信者。大概意思就是回京之后口供要对上罢了。
至于宏御帝的信,璟玹也有点意外。
兄弟二人小时候贪玩,就是相约去御花园玩,也不让人带口信,而是亲自执笔写信往来。后来他中毒,也就再没这样的事情了。
打开信纸,璟玹发觉,宏御帝的字比起儿时,笔锋更加有力。
信上问道边境安排的情况,以及问到璟玹的毒是否已解,之后都是一些琐碎的问题。璟玹看到最后目光凝固了一下:
母后对朕说,朕并非先皇亲儿。朕听后很是震惊,心中一团乱麻。此事不知真假,也只能与玹弟一说。
为兄盼着玹弟早日回京。
璟玹重复又看了一遍,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才拿出火折子将信烧了。
宏御帝居然就这么直接的告诉他此事了,恐怕不是就说一下这么简单吧。他嘴角轻轻一勾,命暗一取来笔墨写起回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