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们会过来。”罗婉儿给两人倒了茶, 神情平静地说:“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家里头就这茶最好了。”
“那想必姐姐也知道我们要说什么了。”方芷悦开门见山地说:“不知道姐姐有何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罗婉儿淡淡一笑,左手覆在小腹上, 道:“就看爷爷什么时候给我们一杯毒酒吧。”
元文静听了这话心里头不舒服, 握起罗婉儿的手道:“快告诉我那家伙是谁?我去揍他一顿。”
方芷悦也说道:“别的我不敢说, 可我即将是亲王妃, 文静又是当朝丞相的嫡女,我们前去商谈一番, 他也不至于敢不认账。”
“不是不认账,是爷爷不讲理而已。”罗婉儿坚定地说道:“他有他的难处, 你们都不懂。”
“到现在你还帮他说话?”元文静不解地看向罗婉儿, 道:“他若是真心待你,就该早早迎娶你进门, 而不是等到孩子都有了才谈此事。”
方芷悦也认同地点头。
“他是想娶我为正妻的。”罗婉儿解释道:“只是他有今日成就,也是靠着他夫人的扶持,他不能抛弃糟糠;而且, 当他提出要娶我为平妻之时, 他夫人怕我压过她一头,还以死相逼。无奈之下, 只能以良妾的身份纳我进门, 可是偏偏爷爷却不同意。”
罗婉儿抬目看向门外,道:“我就要看看,到时是这名声重要,还是我的性命重要。”
看着罗婉儿坚定的目光, 方芷悦微微一怔。
这样说来,那就是罗太傅一直不同意婉儿当妾,所以婉儿才狠了心,干脆就来个珠胎暗结好逼罗太傅点头?
“天,你怎么能拿自己的名声和性命来做赌注?”方芷悦不敢置信地说道:“而且,你还连孩子的性命也一同拿来赌了。”若然罗太傅狠下心维护罗家家声,那么一杯毒酒下去就是两条性命呀。
“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呀。”罗婉儿咬了咬唇,道:“我只想要在他身边,其他我都可以不要,即便是妾,我也愿意。”
“你是罗家嫡女,怎么能给人当妾?”元文静并不同意罗婉儿的看法,说:“还是按芷悦姐姐说的,我们去给他施压,怎么也得是平妻。他夫人既然不是个大量的人,那他就不该招惹你,人都招惹了,才来惧内了?”
“别……”罗婉儿一把拉着元文静,哀求道:“不要难为他,好吗?他是真的为难。你们若想帮我,那就帮我说服我爷爷,好不?”
看着罗婉儿泪眼盈盈,元文静也泄了气,看向了方芷悦。
“姐姐,你不打算告诉我们那人是谁吗?”方芷悦并无答应,转了话题,道:“我还真是好奇,到底是那个俊俏的郎君能让姐姐如此倾心?”
说起心悦之人,罗婉儿情绪稳定了些,柔柔地说道:“是户部尚书丁大人。”
“丁大人?”元文静听后几乎弹坐而起,嘴巴张了几下,才发出声音:“他那年纪都能当你爹了。他女儿都我这般大了,你……你居然心悦一个老头子。”刚才在外头听方芷悦与罗太傅说话时说起尚书,她还以为是哪位尚书的嫡子来着,没想到……
“姐姐是玲珑心,我也不多说了。”方芷悦试图换一个方式劝说,道:“想必你也清楚,为人妾者,便同奴婢毫无差别,永远低人一等。不仅如此,该有的迎娶之礼你没有,也不会受到别人的祝福,而且,你唯一的亲人罗太傅,日后在外人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这些,你确定都无所谓?”
罗婉儿愣了愣,眼神颇为复杂,良久,才咬牙答了一句:“只要能待在他身边,我都无所谓。”
方芷悦微微一叹,也不想多说了,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帮姐姐这一个忙,但愿姐姐日后不要后悔才好。”
“我不会后悔。”罗婉儿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喜意,道:“若然玹亲王能帮忙说上一句,想必爷爷就会点头了。”
怎么忽然扯到王爷身上去了,方芷悦微微愣神,看着眼前的罗婉儿,心中忽然冒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未待理清这异样的感觉从何而来,门外的童嬷嬷便敲门道:“姑娘,王爷身子不适。”
“太好了。”罗婉儿立刻握着方芷悦的手,道:“妹妹,你一定要帮我。”
方芷悦愣愣地点了点头,出了房门。
……
去往宫中的路上,方芷悦坐在车厢之中,总觉有哪儿不对,她想了又想,便将这事情告诉了童嬷嬷。
童嬷嬷听罢,想了想,笑道:“这罗姑娘也是个会算计的人,居然把姑娘你也算计在内了。”
“嬷嬷此话怎讲?”
“姑娘你想想,珠胎暗结一事可不是小事儿,谁家姑娘不是惊慌地躲在家中?可偏偏罗姑娘就在元姑娘那露了马脚。”
见方芷悦目光一凝,童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再想想,罗太傅是什么人,能逼他点头将嫡孙作他人妾,除了皇家人还能有谁?让圣上赐婚做妾,这是不可能的,剩下的就只有王爷了。若然王爷说罗姑娘与丁大人看着相配,那么以圣上对王爷的宠信定然也是同意这说法的。”
方芷悦接过了话,说:“这样一来,婉儿若突然病逝,罗太傅便是藐视皇家,到头来也就只能同意婉儿的亲事了。”
所以说,从一开始,婉儿就已经想好了,先是让文静得知此事,然后文静必然会找她一同前去,最后,利用她去说服王爷帮这个一个忙。
将事情理了个清楚,方芷悦忽然觉得心头阵阵凉意。她是真把婉儿当成好友,处处为她着想,然而婉儿却是将她当中一枚棋子。
童嬷嬷轻轻拥着方芷悦,说:“姑娘日后答应别人要求之前可得细想清楚才好,今日之事就权当经验吧。不过,明明能当正室却如此费尽心思去当个妾的人,还真是少见。”
方芷悦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变得清淡,道:“既然她这么想当妾,那我就帮她一把吧。毕竟我们是好友不是吗?”
只是,从今而后,不再是了。不论罗婉儿日后如何,她也不会再理会了。
朋友应该是互相帮助的,有困难可以直说,能帮的她一定帮。而像这样使计去利用朋友的人,不配有朋友。
……
踏入景玄宫,方芷悦就将刚才的事情摆到一旁去了,心中担忧起璟玹的病情来。
此时的他紧闭着双目,眉头却是皱起的,似乎十分痛苦的样子。
方芷悦上前握起他的手,轻声道:“王爷,你怎么样了?”
璟玹微微睁开眼,虚弱地说道:“热得难受。”
方芷悦心中揪了一下,将他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问:“这样好些吗?”
“好些了,扶本王起来吧。”
方芷悦点头,在永福的帮助下将人扶了起来。
璟玹一坐起,人就无力地靠到方芷悦的身上去。
方芷悦吃力地抱着他的身子,想将他靠的床头边上,但是他身子太重,她力气不足以挪动,于是对一旁的永福道:“永福公公来帮我扶一下他。”
“是。”永福上前一步,刚伸出手就看见王爷凌厉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刮了过来。他双手一顿,吓得缩了回去。
方芷悦背对着永福,可看不到这一幕,催促道:“永福公公?”
永福眨了眨眼,轻咳了两声,道:“哎呀,王爷的药应该煎好了,奴才去看看,这里就劳烦县主了。”
“哎!”方芷悦侧过头去,仅看见永福刚消失的衣服,她嘀咕道:“那你也帮我扶了人再走呀,真是的。”
“悦儿。”璟玹低声唤了一句。
“怎么了,很难受吗,为何不见张院首在此处?”
璟玹默了默,答:“张院首说他年纪大了,让本王行行好,不要劳烦他,让本王自个儿找你。”
方芷悦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张院首一个太医,居然敢这般跟王爷说话?真是好家伙,还把责任都丢到她身上来了,下回见到张院首,定要说他几句才行。
“抱了这么久,也应该好些了吧。”方芷悦再一次使力,想将璟玹的身子往床头挪动。
“还是难受,你动来动去的,本王更难受了。”
听他这般说,方芷悦也就停止了动作,任由他靠在身上。
耳中总听见外头不时有人走到的脚步声,宫中耳目多,待会儿也不知道会被传出什么闲话,方芷悦觉得不妥,便提醒道:“大婚之前不能见面的,这次情况特殊也就罢了,你若然感觉好些了那就让张院首过来看看吧。”
“本王现在一点都不好,头痛,耳鸣,全身如同火烧一般灼痛。”
“这般严重吗?那还是让张院首来吧。”方芷悦担忧地说。
璟玹想也不想就答:“不必,本王有你就行了。”
……
屋顶之上,暗一、二、三、四再次聚首。
暗二惊叹:“你们看,王爷的表情好生满足。”
暗三接话:“大惊小怪,这表情我看多了。”
暗四抬头想天一合手,道:“感谢上苍,县主总算回来了。”
“怎么,你似乎比王爷更想念县主?”暗三道。
暗四打了个寒颤,道:“你跟着县主回乡,我守在县主府。王爷每次过来见房间还是空着的就冷冷地瞪我一眼,仿佛是我把县主弄不见了一样。”想想都觉得可怕。
一直不作声的暗一轻咳一声,道:“都闭嘴吧,王爷刚才抬头往我们这边看了两眼。”
其余三人立刻紧闭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