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芷悦刚回到府中, 就见管家前来禀报:“前天元丞相的千金来找姑娘了,样子看了挺着急的,也没说是什么事儿, 只说让姑娘回来就找她一下。”
吕将军的事儿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难不成又出了什么变故?
方芷悦想着, 也不作休息了, 立刻就动身前往元府。
元文静一见到她,就将她拉进了房间, 屏退了其他人,着急地说:“芷悦姐姐, 出大事儿了, 婉儿姐姐被罗太傅关起来了。”
方芷悦拍了怕她的手,说:“是不是婉儿做出了什么事儿所以太傅罚她闭门思过?”
“的确是做错事了, 可这错事并不简单。”元文静将方芷悦拉过,在其耳边小声说道:“婉儿姐姐有喜了。”
“有喜是好事……”方芷悦突然一顿,脸色骤变。
别人有喜可是好事, 可婉儿还没嫁人, 怎么就有喜了呢?珠胎暗结这事儿若是传了开去,婉儿可是要受水刑的。
“是谁的?”方芷悦问。
“我不知道。”元文静摇了摇头, 道:“她说那人很快就回迎娶她, 没想到才没过两天,这事儿就被罗太傅发现了。”
“她真是……”方芷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回想起那日宴会上罗婉儿目光所落之处,她沉思了一会儿后拉起元文静, 道:“我们去见一见她。”
……
罗家确实如同罗婉儿说的一般,用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罗太傅满头白发,瘦削的脸庞上明显带着疲惫,眼下的黑影诉说着他这两日睡得并不好。他得知两人来意后,脸色阴沉地说道:“你们回去吧,罗家的事情你们不必多管。”
“想必太傅大人已经跟那边接触过了吧。”方芷悦缓缓说道:“而且结果并不如意?”
“出去。”罗太傅突然一拍大腿,大声喊道:“你们立刻给我离开。”
方芷悦安坐在椅子上,无视他的怒意,继续说道:“也难怪,对方怎么说也是当朝尚书,那权势可不是如今的罗家能施压得起的。”
“你……”罗太傅紧紧地瞪着方芷悦,眼中除了愤怒,还带着惊讶。
“我好歹也顶着个县主头衔,也是未来的玹亲王妃,说不定能帮得上忙,太傅大人确定要我们离开?”方芷悦未待罗太傅回答,继续说道:“现在罗家就只剩下婉儿一个子孙了。”
罗家是书香世家,道德礼仪十分讲究。不难想象,罗太傅在这件事情的处理方法,要不让那人将罗婉儿娶作平妻,要么就在罗婉儿珠胎暗结一事传开去之前让其病逝。
若是其他世家,也许还有另一条路走,将胎儿打掉,寻户偏远的人家,让女儿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过去。可罗家不同,有太傅头衔在此,便走不得此法,不然的话,罗家几代人的努力也就全部白费了。
方芷悦能肯定,罗太傅必然是疼爱罗婉儿的。但是若然平妻当不得,那他在家门荣耀和罗婉儿之间,只会选择前者。
良久,罗太傅长长一叹,摆了摆手:“你们就去瞧瞧她吧。”
“多谢太傅大人。”方芷悦与元文静带着喜意地双视一眼。
罗太傅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无力地靠在座椅上。
罗家到了他这一代,就成了单传之人,他自然是要为罗家开枝散叶。
在迎娶罗夫人的第二日就提出要纳妾的要求。
罗夫人自然是不肯的,于是两人就定下了协议,待生下嫡子后再谈纳妾之事。
一年过去,罗夫人信守承诺,在诞下罗婉儿的父亲之后就为罗太傅纳了五个妾。罗太傅外头个个好友都羡慕万分,让他沾沾自喜。
罗夫人说,只求夫君用心考取功名,不要丢了罗家的脸。
有此贤妻,罗太傅自然是在学业上更加用功,也时刻提醒自己不能沉迷后宅之中。
待在书房的时日多,去后宅时日少,过了几年,也才有一个名唤玉儿的妾室有喜。
可惜高兴不到数月,玉儿出门上香之时摔了一跤,孩子就没了,而且身子也伤了,再也不能生育。
罗夫人好生安慰了一番,又将其他的妾室往他身边推。
很快,他就忘记了伤痛,继续过他的日子,不久之后,他就高中状元。
如此喜庆,自然是要和同窗一同庆贺一番。
酒醉之后醒来,身边却多了一位美人儿。也幸好罗夫人大量,将人也纳回了府中。
之后几年,他仕途步步高升,但是家中总是喜事传来不久,孩子又没了。最后他与罗夫人彻查一番,发现都是那位美人儿搞的鬼。一怒之下,他就将那美人赶出了府中,之后罗夫人再提出纳妾之事也都被他拒绝了。
但是一年一年过去了,府中再无喜事传出,他因着前事起了疑心,偷偷地查探了一番。这一查就发现府中的妾室早已被下毒导致不能生育。
这个消息让他震惊。
府中除了罗夫人,还有谁能有此能力?
夫妇二人在房中谈了一晚。
次日,罗夫人病逝的消息传出。
丧事办好之后,就有妾室提出离去,罗太傅也没心情理会,也就同意了。最后,就只有玉儿留了下来。
自此,罗太傅再也没有再娶妻纳妾的打算。
玉儿温婉体贴,对家里事情也管理妥当,他本以为一切噩梦就此过去。
没想到当儿子娶妻之后,儿媳妇有喜的事情刺激了玉儿隐藏多年的恨意。
在儿媳妇生产当日,他喜上眉梢地匆匆自宫中赶回,却看到的是儿子惨死的尸首。府中人去楼空,他听见产房内婴儿哇哇的哭声才回过神来。
回想起从前,罗太傅合上双目,流下了两行清泪。
罗家,是造了什么孽?
……
“院首大人,不好了,赶紧随奴才走上一趟。”
张院首看着满头大汗的永福飞奔而至,心中一惊,朝夏太医挥了挥手便出了太医院。夏太医见状,深知肯定是玹亲王出了事儿,二话不说提上药箱跟随而去。
张院首年事已高,幸好平日颐养得当,借着夏太医的力,脚步未减部分。一路上他喘着气问夏太医:“近日玹亲王可有什么情况?”
“三天前徒儿还前去把过脉,并没异样。”夏太医答。
自从发现王爷体内毒素减退了一些,而且功力也有所增长,每月不受毒性困扰的日子也增加了四天。张院首见状便将平日照料之时交给了夏太医,自己则专心专研这突然改变的因数。
夏太医接手后,也的确是发现王爷的脉象有转好的迹象,于是乎从每日一次看诊转为三日一次。
踏入房中,张院首便觉一阵寒意袭来。往四周扫了一眼,发现冰块比平常放的要多上两倍,他心中一沉,立刻走到床边,执起璟玹的手把起了脉。
夏太医也是冷得自打哆嗦,转头问永福:“怎么今日比前两日还要冷一些。”
永福穿着棉袄,点头道:“今日王爷觉得身子不适,就让人多放了冰块。”
“王爷可有什么异常的状况?”
永福想了想,答:“王爷今日总是烦躁不安,在房中来回跺步,这算不算异常?”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吗?”
“嗯……还有总是盯着门外瞧。”
“我说的是他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异常。”夏太医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总答些无相干的事儿。”
“这个……似乎跟平日没什么两样啊。”永福摸了摸头,王爷平日里也就那个样子了,他实在想不出其他异样来。
就在两人交谈结束,张院首也结束了把脉。
他皱眉思索了许久,忽然曲指敲着床板,道:“王爷,你的脉象并无不妥,你身体是感到何处不适?”
一直闭目躺在床上的璟玹缓缓地睁开了眼,道:“本王毒发了。”
张院首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又再次抓起璟玹的手把了一次脉。
不对啊。
这脉象的确是正在转好,而且也没有任何毒发的症状在里头。
他想了想,问:“王爷现在感觉如何?”
“感觉正在毒发。”
“……”
张院首默了片刻,才道:“王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有任何不妥的情况应该告知老夫才是。”
璟玹淡淡地瞅了张院首一眼,说:“没听清本王说的吗?本王现在毒发了。”
“这……”张院首听得一头雾水,感觉王爷此刻就像个吵着要糖吃的孩子,无理取闹。
等等,糖吗?原来如此。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永福,问:“县主还没回京吗?”
不知张院首为何突然问县主行踪,不过永福还是照实回答:“侍卫今天一早来报,县主清早就回到京城了,然后就去了元府,现在与元姑娘一同待着罗府里头。”
县主回来京城,竟然不是先进宫里来,怪不得王爷要“毒发了”。
张院首站起来,瞥了璟玹一眼,道:“老夫都一把年纪了,劳烦王爷行行好,要吃糖自个儿要去。”
语毕,他吩咐永福道:“去,给县主说王爷病发了。”
“啊?”永福愣了愣,道:“那奴才先去通知圣上。”
“不用了,就只通知县主一个就是了。圣上那儿可没糖果给你家王爷吃。”
“王爷,那奴才现在就去寻县主?”永福听得脑中一塌糊涂,他小心翼翼看向璟玹。
只听见其随意地嗯了一声,眼中带着点点笑意,似乎,很是期待?
可他从没见过王爷吃糖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