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陈文心靠着皇上,只唤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她闭着眼睛,感觉到一双手轻轻拍着自己的背,心中逐渐安定了下来,不知为何,她只觉得自己心中更多是清醒,她知道是公主的信送到了,所以皇上才过来了。
其实她知道,皇上肯过来,就是他心中还有她。只是她也知道,如果皇上真的挂心,平日里只需要找人来看看,再去回话,就知道她过得如何。
“念念,近日公务繁忙,所以朕没来,南疆西域都不安定,准格尔的人还在京中扣着,国库钱银也不多,朕……实在顾念不到。”皇上抱着她,轻声说道。
他也已经有三日没睡了,边关战事告急,这关键时刻粮饷竟然不够,下面大臣几番上书要银子,可国库原本就不充沛,前一批又是一堆进贡的使臣带走了好些。
没想到,前朝不安定,这后宫的人居然看准了这时候,就这么对陈文心下手了。
“臣妾知道。”陈文心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中有多少是真心的。
她只觉得很奇怪,自己好像分成了两个,一个还是感动的,可另一个却不断在她耳边提醒着她从前的曾常在已经是曾贵人了,如若真的政务繁忙,又怎么会有这时间宠幸后妃。
皇上轻轻搂着她,两人说了些话后,皇上就扭头呵斥道:“哭什么哭!勤妃还没死的呢,你们是在咒她么,还不快滚进来。”
“皇上且慢。”这时外面一个女声打断了皇上。
陈文心一听是公主的声音,连忙撑着坐起来,皇上赶紧扶着她坐好,才让公主进来。
“参见皇上,勤娘娘。”公主的样子看起来心情好很多,她行了礼之后,站起来看了看外面跪着的几个太医一眼,冷笑道:“皇上,可万万不能让这几个人为勤娘娘医治。”
“这是为何?”皇上跟着看了外面那群人一眼,都是眼熟的太医,他是知道太医院的人,若是与自己的利益相关或是上面有人吩咐的时候,均是一问三不知,不会惹事上身,可医术却是可以的。
公主只是冷笑一声,指了指外面的人说:“皇上真以为这群人是不知道,才不为勤娘娘治病的么,他们是受了人的指使,才装作不知道,那日儿臣亲自去太医院抓人,可这群家伙,明知儿臣来却都躲了起来!”
“竟有这样的事情?”
“勤娘娘那日尚在病中,传了人去找太医,等了连好几个时辰都不见人来,于是儿臣只能亲自去,可只找到了当时值班的小太医,后来儿臣留心一问才知道,那日那位院判大人是在的,可听说儿臣来了,就赶忙躲出去了!”
公主说着,将门外的珠帘掀开一些,她看着刘院判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居高临下看着他,刘院判根本不敢抬头,只是不住的用衣袖擦着额头的冷汗。
“儿臣听太医院的人说了,咱们这位刘院判说了,勤娘娘如今已经不是主子了,谁要是管娘娘的死活就是跟他作对!”公主冷冷看着他,然后掏出了一纸,展开拿到他面前:“皇上只要对一下太医院中的药簿子,就能发现这是你的笔迹,你还想狡辩么!”
皇上定睛一看,只见那纸上写着陈文心三个字,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叉,还用笔戳了好几个的墨点子。
一看证据都拿出来了,刘院判惨叫一声昏死过去,身后的几个副手倒是一点也闲着,赶紧就告发了刘院判的种种不敬言行,希望给自己免罪。
皇上看着他们那样子,只是冷笑,带他们说完之后,他拍了拍手,立刻就进来两个侍卫:“来人,给朕把这几个东西拖出去乱棍打死!”
“皇上,皇上饶命啊!”那个昏死过去的刘院判一声惨叫又清醒了过来。
可已经晚了,他们已经被拖了出去。
公主见状赶紧说:“皇上,不如审出幕后主使之人再……”
皇上却抬手制止了她,他看了陈文心一眼,抿着唇道:“念念,朕不是不想为你报仇,只是……”
“臣妾知道,皇上有皇上的苦衷。”陈文心说道,她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皇上惩罚的是那些人渎职,至于有人想在后宫闹事,这是臣妾该管的事,待臣妾禁足解了,会好好查处的。”
陈文心知道,前朝战乱,国库不充盈,现在正是用人时候。后宫妃子母家泰半有在朝为官的人,而且能让太医院的头子说出这样话的人,背景一定不小,很有可能就是佟贵妃。
佟佳氏现在还不能动,如今人多口杂,如果让这几个人将幕后主使说出来,只怕对前朝不利。
皇上终究是皇上,心中第一位的永远是天下。
陈文心犯不着在这种时候让那个皇上为难,她知道这时候如果自己退一步,今后要再进一步就更加便利,如果现在紧追不放,到时候也不过是惩罚俸禄罚禁足,治标不治本。
“念念……”皇上握紧她的手,语气中满是愧疚。
公主还想再说什么,陈文心不动声色的冲她摇了摇头,公主也只好忍下这一句,她上前一步说道:“儿臣在宫外遇见了一个能人,他也许知道勤娘娘所中之毒。”
“是么,人在哪里还不带进来!”皇上立刻着急的说到。
公主原本想说就在翊坤宫外候命,见陈文心微微蹙眉,公主才改口说:“那是一个江湖郎中,儿臣不敢擅自带进宫,所以此刻那人还在宫外候着。”
皇上并没有注意太多,只是让人去把那人请过来。
公主说害怕别人不认识人,于是要亲自去带路,她走出翊坤宫,带着那个江湖郎中逛了好一会,这才带进了翊坤宫。
回来时,见只有勤妃一人在暖阁,她有些奇怪:“勤娘娘,皇上不在?”
“我让白露带皇上瞧东西去了,你过来,我有几句话要说。”陈文心朝着公主招了招手,公主点点头,赶忙走过去。
陈文心摸了摸她的头,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救我,可这时候你不能这么着急,听好了,你现在就当只是无意之间听说了我被人欺负的事情,故而打抱不平,我们之间没有更深的交情。”
“这是为什么?”公主不了解,她并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
陈文心叹气道:“这样我才好替你求情,如果你一开始就表现的与我十分亲厚,皇上就不会相信我的话,会以为我不是为了公主为了大清,只是为了私利。”
公主这才恍然,她点了点头,忧心的看了一眼窗外。
天空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一场大雨,尽管已经是午后,却仍旧像是早晨一般清冷。寒风呼呼吹过,毫不留情的打碎枯枝。
“外面打仗了,公主……这时候,皇上……”陈文心想说很多,可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这样单纯的皇家女儿,她实在不想让她失望。
公主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觉得自己就好像是院子里的那颗枯树,随时就会被狂风连根拔起,再狠狠摔落。
暖阁内被人端了炭盆进来,银炭在盆中噼啪作响,隐隐卷曲的火焰就好像一只只虚无的手,不断向上想要抓住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抓不住。
陈文心垂头看着那火苗,忽然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从外面进来,带了一身寒气,他看着坐在一旁的公主,想了想还是说道:“静恪,你先回去吧。”
公主点头,说了声大夫已经在外面了之后,就出了宫。
皇上看着陈文心,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先挥了挥手:“让人进来。”
“是。”
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道,接着外面的丫鬟打起了帘子,只看见一位身穿满是补丁的青色布衫,头发花白,胡子在下颌被编成了一个小辫子的老头弓着背提着一个破箱子走了进来。
陈文心看这个老头子没有剃头,也没有将头发绑起来,就这么散开,似乎很久没有洗头,头发都黏在了一起,可这个人身上却没有酸臭味,反而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清香味。
“草民见过皇上,见过勤妃娘娘,皇上万岁,娘娘万福金安。”那人头也没抬起头,就这么在门口跪下来,双手举在头顶行了个大礼。
这人语气不卑不亢,丝毫没有见到圣上的惊讶。
正觉得奇怪,陈文心却看见皇上似乎十分惊讶。她只看见他张大了嘴,好一阵子才意识到自己的吃惊一般,他咳嗽了一声,站了起来,脸上仍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陈文心伸手想拉住皇上,只是皇上往前了两步,她没够到,就只能看着朝着那个老头子走了过去。
“皇上?”陈文心觉得更奇怪了,难道这个江湖郎中是什么不得了的人么,她问道:“皇上认识这位老大夫吗?”
皇上没有回答她,只是走到老头子的面前,他顿了顿,才开口:“白大夫?你是白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