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叶游听闻,就先道,“今年不设宫宴,就没必要折腾囡囡了。”
鲍芙点了下头,她早就知道今年不办宫宴,所以才没有找人教女儿礼仪,老皇帝经过那次宫变后又苍老了许多,精力不济,加上似乎真被儿子伤了心,哪还有心思办什么宫宴啊,
再加上如今后宫没有了彭皇后坐阵,几个高位嫔妃斗得如火如荼,老皇帝至今也没有将管理后宫的权利交给哪个高位嫔妃,这宫宴就更是办不起来,毕竟没有一个主事者是不成的。
夫妻二人到了外院门口,这才坐上马车,车内暖意融融,鲍芙这才感觉到身体和暖了一些,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到一旁侍候的大丫鬟倒了碗红枣姜汤递过来。
“谁吩咐的?”鲍芙眼里有着惊喜,这天气寒冷,喝碗红枣姜汤正好驱寒,忙给丈夫递过去,“这人心细,得给个赏才是。”
叶游接过来,含笑地点了下头,年轻时是不在意这些的,如今到底不比年轻那会儿了可以硬扛,如今这一大早进宫新年朝拜还不是得乖乖坐马车,早几年坐在马上还不觉得冷,今年是真不行了。
鲍芙接过大丫鬟又递过来的一碗,轻轻地啜了一口,顿时觉得全身都暖和了起来,一年当中就这一天最受罪,可身为朝廷命妇又不能真的避开不去。
那大丫鬟却是道,“是大小姐吩咐人熬的,说是天气冷,让侯爷和夫人驱驱寒。”
夫妻俩一听这话,当即动作一顿,互相对视一眼,没想到陶姚会想得如此周到,顿时,手上这一碗红枣姜汤的滋味更好了。
“真是享到女儿的福了。”叶游笑得开怀地再多喝了一碗。
鲍芙却是感动得想要落泪,这就是亲情,果然女儿还是自己的女儿,“这孩子,也不知道多早起来吩咐的,昨晚都没怎么睡呢,偏还不让我们知道,回头我得好好说说她。”
这话没有人当真,当谁没看到夫人那感动的样子。
叶游伸手握住妻子的手,“人人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今日我是真信了这话,那俩臭小子就不会想到这些。”
鲍芙也认可这句话,女儿家心细,是比俩臭儿子好的。
陶姚醒来的时候,天空早就放晴了,她披上厚厚的大氅走到户外,看到几个粗使丫鬟正在扫雪,屋里屋外是两个温度,狼崽子小银走过来围着她转,她却转头看向山茶,“你到大厨房去吩咐一声,就说熬碗姜汤发放给今日要当差的下人,天气太冷了,大家都御御寒吧,这些天就按这个例去办。”
山茶忙应声,“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这不过是小事一桩,大厨房的人不会撅了大小姐的面子,不过要当成例去办,厨房就得备下多一点姜才是,心里想着要说的话,她退下后就急匆匆地赶过去了。
陶姚这才转回屋里,继续给麦香和夏花讲课,这两人的进步比想象中的快,看来过完年之后就可以送回荷花村的诊所实习了,越早能上手就越好,所以她给两人安排的课程就更紧。
课正上着,就看到玉菊走进来这间新辟的书房,低声道,“小姐,府里的几位小姐都过来说是给小姐拜年。”
陶姚的眉头皱了皱,她又不是长辈,来给她拜什么年?她跟她们称不上有多好吧?
哪知她愣神之际,叶芸推开守门的侍女就这般闯了进来,脸上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来,后面跟着的似是阻止不及的三房嫡女叶荷,再后跟着一串看热闹的二三房庶女们。
这一组的人马就这样进来了,就连玉菊的脸色都跟着不好看,这是不把大小姐放在眼里,都还没有通传呢,哪能这般跑了进来?还有没有规矩了?
不过这些话她是不敢直接往外随便说的,大小姐回来不久,二房与三房在府里也有些根基的,她若是这般说,直接把人都给得罪死了。
陶姚看了眼有些瑟缩的玉菊,一眼就看穿了她在想什么,怪不得外面守门的侍女拦不住人,原来比起自家,人家对那几个人更为畏惧,这几人的表现,让陶姚对她们也产生了几分不满。
只不过今儿过大年,她也不想在这些小事上发作,于是起身迎了上去,看了眼打头的叶芸,“二妹妹怎么过来了?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妹妹那是想姐姐了。”叶芸装作热情地上前与陶姚打招呼,“咱们姐妹见面还用得着人通传这么见外?”
叶荷用帕子捂住嘴,颇有站在一边看笑话的意思,显然是想看陶姚如何应付。
叶莺、叶苗和叶蓓这三位庶女,看了看陶姚如常的神色,还是先给这个大姐姐见了礼,然后一副鹌鹑的样子缩在后面,表明她们也是被迫跟进来的。
陶姚看了众人这一眼,就什么都看明白了,然后目光看回叶芸,“二妹妹这规矩还是没学好,回头我让娘给你派个懂规矩的嬷嬷过去,相信下回妹妹的规矩必定是能学好的。”
正伸手翻看陶姚刚放在桌案上的手稿的叶芸一听,顿时脸上的神色就装不下去了,回头狠狠地瞪向陶姚,她都前来示好了,她怎么这般不饶人?
叶荷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然后一副和事佬的样子道,“两位姐姐别为这些置气,不值当的,过大年嘛,就该高高兴兴的,别说些扫兴的话。”
可这话叶芸是听不进去的,直接蹭蹭地跑到陶姚的面前,“你刚是在骂我吗?”
“你没听出来吗?”陶姚一副吃惊的样子,眼角看到夏花和麦香要站起来,她做了个手势让她们不要动,这不是她们能插手的事情。
“你。”叶芸气得跳脚,真没见过陶姚这般没有眼力见的人,亲娘劝过她,她才过来装装样子的,哪曾想陶姚会这么不领情?“我听闻人家说你之前是靠当稳婆为生的,我还不信你是这么粗鄙的人,现在倒是由不得我不信。”
陶姚都快被她的逻辑给搞笑了,她是什么样的人跟她当稳婆有什么关系,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到了她嘴里怎么就这么歪?不过也对,她是终归理解不了她的脑回路的。
“二妹妹爱怎么想是二妹妹的自由,我管不着,至于我是当什么的,那也是我的自由,二妹妹同样也管不着。”既然说不到一块儿去,她就直接让开一个身位朝叶芸做了个请的手势,“二妹妹还是请回吧。”直接就下了逐客令。
不能相处就不相处,她从来就没想过要跟叶芸当一对塑料姐妹花。
叶芸是真被气着了,狠狠地又跺了几次脚,“你当我愿意来说你啊,你这样是在影响叶家女儿的名声,我跟三妹妹可不想被你连累了,你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叶荷听闻吓了一跳,她可不想被叶芸给代表了,赶紧摆手道,“大姐姐,我可没这么想过。”
外面关于陶姚的传闻她听说过,诗社的姐妹们也跟她打听过消息是不是真的,这让她怎么说?她只能闭嘴不言啊,真实情况她也确实不知道啊,不过少说就少是非,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三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叶芸又调转枪头对准叶荷,她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叶荷忙道,“二姐姐息怒啊,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那些话听过就算了,咱们若是回应那就是越描越黑。”简而言之,不用到此兴风作浪。
叶芸都要被她气死,这人压根指望不上,要不是自己做下的事情被母亲知道了,母亲让自己必须走这一趟跟陶姚改善关系,这样大房日后知晓了就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她这才过来的。
可看眼下这样子,自己是达不到目的了,她回头狠狠地瞪向陶姚,“你若连累我说不到好亲事,我必定不会饶过你。”
叶荷一听这话,心里就越发鄙夷这二堂姐,哪有姑娘家开口闭口说自己亲事的,也真是不知羞,也不知道到底谁才粗鄙,不过这些话她是不会说的,刚才已经为那大姐姐说过话了,再用话去刺激这暴躁的二堂姐就不值当了,总不能把人往深了得罪。
陶姚都要被气笑了,这下子她是相信傅邺说的话了,第一世时他是真没跟叶芸订下亲事的,这叶芸总有本事把假话说得理直气壮,亏自己那会儿怎么就没怀疑过她在说假话自嗨?
“若是二妹妹如此在意此事,那也好办,自打祖母过世至今都没分家,要不我给我爹一个建议,还是分家吧,这样就连累不到二妹妹了。”她笑得似乎很真诚,“二妹妹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一说到分家,不管是叶芸,还是叶荷,都当场变了脸色,这个话题是不能说的,一旦分了家,她们就变成了叶家旁支的姑娘,那份量就减半了。
陶姚也装做看不见她们变脸的样子,忙又催促地问了一句,然后无论是叶芸,还是叶荷都赶紧找借口离开,不欲与她多说,这下子耳根总算是清静了。
叶凛与叶凌过来找陶姚的时候,正好看到那几个堂妹急匆匆地离去,兄弟俩看她们这个阵仗,显然没能在陶姚那儿讨得好,这心里才没有计较,不过兄弟俩仍旧皱了皱眉头。
“这就有点嚣张了。”叶凌在那几个堂妹走远后,这才有点气地哼道。
叶凛沉下脸色,赶紧抬脚进了明月轩,正好看到走出来的陶姚,然后急道,“她们来做什么?来为难你的?”
陶姚耸耸肩,“我也还没闹明白她们过来做什么,说了一大通废话,然后我就将人给怼走了。”
“妹妹说了什么?”叶凌挤进来,好奇地问道。
陶姚双眼无辜地学说了一通,最后说到分家二字时,兄弟俩的神色都变得精彩起来。
“也是该分家了。”叶凛道,“既然住在一块儿不愉快,那就分家,回头我就跟爹讨论讨论。”
叶凌不置可否,但对兄长的话还是十分赞成的,他们兄弟都跟二房还有三房来往都不太密切,虽然年纪相仿,但二叔还有三叔一向都喜欢斗鸡走狗,鲍芙就不让他们过于亲近那两房人,省得跟他们学成纨绔了弟。
兄弟俩刚坐下与陶姚说了一会子话,鲍芙就过来了,一进来就看到了三个子女坐在一块儿其乐融融的样子,这心里方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新年朝拜也没有什么意思,几个高位妃嫔在那儿互不相让,她们这些外命妇也跟着受罪,本来想着按程序走过就算了,哪知道却听了一耳朵的闲话,也不知道是哪个在外面乱说话,竟是在败坏自家闺女的名声,要不是顾及场合,她早就当场发作了。
回来后仍旧窝着一肚子火,不过冷静下来之后,就想到能传出闲话的人肯定是亲近的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那不省心的妹妹鲍芙,她是在荷花村住过一段时间的,对女儿的事情知之颇多,可是严格审问了盯梢鲍蓉的人,却说没见到鲍蓉有异样。
这就有点蹊跷了,她还与丈夫说过此事,丈夫却是让她稍安勿动,他派人去查。
可这些流言查了又如何?有时候说真话都未必有人听,更何况这些流言有一部分是真实情况,他们一家就算要辩也是不占优势的。
陶姚一看鲍芙进来的面容有些紧绷,皱了皱眉道:“娘,可是听了些闲话?”
这话一出,就连叶凛和叶凌兄弟俩也睁大眼睛看向陶姚。
“你,怎么会这么想?”鲍芙强笑道。
陶姚笑着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碗递到母亲的手上,“娘,我又不是小孩子,哪会看不出来你们这会儿过来肯定有事。”
然后不用她转述,叶凛就将之前那一场口角拿出来说事,听得鲍芙的脸色更为紧绷,“都是一群添乱的人,她们既然担心,那就按囡囡说的,分家。”
鲍芙此时喝不下茶水,伸手拉住女儿的手,“囡囡啊,你别管外人说什么,那些不中听的话我们不听,等年后为娘办一个盛大的赏花宴,到时候你再露面堵她们的嘴。”
陶姚没听全有关自己的流言,但从叶芸的嘴里听了支言片语,也就大概能猜到那些人在传什么,无非就是拿她是村姑这事来做文章,当然还有稳婆这身份,对这些不了解她的人,生气是最没有用的办法,于是她道,“娘,我还真没有生气,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它无关于真相,知道我的人自然是知道我的人,不知道我的人,我管她们在想什么做甚?凭白浪费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