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就钻进自己屋,与顾娇一起将耳朵贴在了墙壁上。
屋内油灯昏黄,散发着淡淡的跌打酒与金疮药香。
国君戴着斗笠坐在窗前的太师椅上,容颜笼在光影中,一双犀利的眼眸却散发着锐利的波光。
太子第一眼没看清,挺直了身板儿倨傲地问道:“你是谁?为何将孤抓来?”
国君一巴掌拍在桌上,帝王气场全开:“大胆逆子!”
太子被这声熟悉的厉喝吓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父皇?!”
角度变了,他也终于看清了斗笠之下的那脸了。
没错,就是他的父皇。
太子小心翼翼地问道:“父皇,是您让萧六郎将儿臣抓来的吗?这是哪儿?父皇为何将儿臣抓来?”
国君将太子的疑惑尽收眼底,心里有了数——他对于真假国君的事并不知情。
这说明这件事里,他是没有参与的。
这个认知多少让国君的心里好受了些。
国君淡道:“你不必管这是哪里,你只用记住朕接下来和你说的话。”
太子恭敬地说道:“父皇请讲。”
国君正色道:“你母亲韩氏密谋造反,朕受到她的迫害,昨晚便已不在皇宫了。”
短短三句话,每句都是一道晴天霹雳,劈得太子两眼发懵。
太子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望向国君道:“父皇……您在说什么?儿臣怎么听不明白?母妃她谋反害您……您是说厌胜之术的事吗?父皇,请您明鉴,母亲是冤枉的!她是被奸人陷害!她心里从没想过对您不忠……”
国君睨了睨他,语气沉沉地问道:“那你觉得朕是怎么出宫的?”
太子一愣,没反应过来国君话里的意思。
是的了。
父皇方才说他昨夜便已不在皇宫。
不对呀,今早父皇还去上朝了,还颁布了恢复他太子之位的圣旨。
国君深深地看了太子一眼,道:“宫里的国君是假的。”
太子的心口再次遭遇重磅一击:“宫里的……是假的……那……”
恢复他太子之位的圣旨也是假的了?
他就说,他怎会翻身如此之快——
父皇、父皇没有想要复位他,也没有想要查办国师殿与上官燕,都是他母亲的计谋——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我不相信!”
他喃喃地站起身来,用一股无比陌生的眼神看向光影中的国君:“我母亲不会做出背叛父皇的事……”
国君直勾勾地看着他:“那你如何解释宫里多出了一个国君的事?你不会觉得这个时辰,朕是偷偷出宫,玩了一出两个国君的戏码来欺骗你吧?”
国君要对付太子、对付韩氏,根本不需要如此麻烦。
太子瞬间哑然。
可他仍无法接受自己是被一道假圣旨册封回太子的事实。
他好不容易才重新飞回云端,他不要再跌下来!
太子捏紧拳头,咬牙说道:“不……不是……我父皇不是假的……如果真有两个国君……那么假的那个……一定是你!我父皇最厌恶萧六郎!萧六郎目中无人,目无皇权,见了我父皇从不下跪,他还勾结了安国公……这也是我父皇厌恶的对象……另外,另外他是个下国人……凭什么击败那么多优秀的上国世家子弟,夺得黑风骑统帅的位置?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父皇无法容忍的事!”
“如果真如你所说,你才是我父皇,你被害出了皇宫,你也绝不会去找萧六郎!我父皇最信任王家……他第一个该去找的人是王绪!”
“露馅儿了吧?虽不知萧六郎用了什么手段,找来一个容貌与声音都如此相似的人来冒充我父皇,可假的就是假的!我奉劝你不要助纣为虐,否则以我父皇的手段,你会生不如死!”
国君听完太子的一袭振振有词的话,并未立刻反驳,而是陷入了沉默。
屋子里陡然静了下来。
太子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嗡了,他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以及砰砰砰砰的心跳。
“原来,朕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
黑暗里,传来国君失望的声音。
太子的心咯噔一下,几乎下意识地要喊出什么,却又生生忍住了。
国君眼底最后一丝波光也黯淡了下去。
哪怕太子能喊出那声父皇,他都不至于彻底失望。
看呐。
这就是他力排众议挑选出来的太子。
这就是他悉心栽培了多年的儿子。
这就是他为大燕挑选的未来国君。
“不用偷听了,你们过来吧。”
他疲倦地说。
太子一怔。
什么偷听?
什么过来?
父皇要做什么?
不对,他不是他父皇!
他真正的父皇在宫里!
顾承风迈步进屋,抓起太子的衣襟:“走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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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太子的一番谈话让国君心中的悔恨达到了极点,他终是尝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比想象中的还要难受。
轩辕厉,如果朕当初不曾负你——
可世上又哪儿来的如果?
只有后果与结果。
太子被带去了柴房,顾承风找了绳子将他捆起来。
太子坐在椅子上,手脚无法动弹,他冷冷地看向顾娇与顾承风:“你们要做什么?”
顾承风捏着棍子,坏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