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的灶台里燃烧着旺盛的柴火,他一边折着枯枝,一边不忘时不时拿两根投进去。

由于右手腕受了伤,折枯枝时他左边是用左手握住,右边却是用右小臂去压的,这个动作很吃力,也容易压脱,压脱了他就再压一次。

如此反复。

他衣衫单薄,后颈的整片领口却都被汗水湿透。

有一根枯枝太难折了,他试了几次都没折断,还不小心碰到了手腕上的伤口,他抽了一口凉气。

信阳公主的步子不自觉地朝前迈了一步。

却又理智地顿住。

萧六郎终于把那根枯枝折断了,他顾不上去擦拭额头的汗水,弯身用左手拿起地上的火钳,把灶台里烧着的红薯翻了翻。

做完这些,锅里的玉米和蒸菜也该好了。

他站起身,一瘸一拐地绕过灶台,动作熟练地揭开锅盖,白茫茫的热气扑了过来,他又找了块抹布将蒸笼端出来。

随后,他用边上的清水洗了手,转过身来开碗柜,拿了两副碗筷,一副是小净空的专属碗筷,另一副……

他拿到一半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眸光微微一动。

他睫羽颤了颤,想转过身却不敢。

哐啷一声,他手中的碗筷掉落在了地上。

滚得有些远,他腿脚不便,拖着无力的右脚朝前行了两步,弯下身正要去捡,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探过来,先他一步将地上的碗筷拾了起来。

信阳公主没把碗筷递给他,而是转身放在了灶台上。

萧六郎没想过她会突然醒了,还突然屈尊降贵到小厨房里来,信阳公主也没想过她自己会进来。

二人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对上了。

不是后脑勺,不是背影,也不是深夜中被黑暗吞噬的模糊睡容,是光天化日之下一个清晰无比的正脸。

褪去了十四岁的青涩,有了被岁月磨砺的内敛,其实想想也不过十八岁,还有三个多月才满十九,也该是少年青涩的年纪,他却先一步沉稳了。

个子高了,脸颊却仿佛消瘦了。

十四岁的萧珩是养尊处优的小侯爷,是天上的明月,如今却跌进尘埃,美玉蒙尘,变成了一颗仿佛被人遗弃在路边的孤零零的小石子。

信阳公主的目光一时之间不知该往哪儿放,是他没了泪痣的脸,还是他无力行走的脚。

他像是被一刀一刀砍出了冰厉的棱角,也像是被生生剥去了一层皮和血肉,他就这样鲜血淋漓地暴露在知情或不知情的人视线中。

每走一步,都是一个血脚印。

萧六郎双目血红。

这样的惩罚够了吗?这样的疼痛满意了吗?我这一身肮脏的罪孽赎清了吗?

信阳公主定定地看着他,忽然身子一个踉跄,单手扶住了滚烫的灶台。

萧六郎眸光一动,手下意识地伸了出去,却在她抗拒的眼神里僵在了半空。

信阳公主的身子轻轻颤抖,她最后看了他一眼,捂住心口,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等顾娇接诊完医馆内的患者,过来小院看看信阳公主的情况如何了时,却被告知信阳公主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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