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过默然,他知道,李岩说的是实情,刘芳亮却是抬头:“李先生就没有良策吗?”
“有!”
李岩站定脚步,脸色肃然的望着两人:“就是不知道虎将军和制将军愿意不愿意听?”
刘芳亮正要回答,就听见脚步声纷乱,一人忽然闯进了房间,拔刀大吼道:“李岩,你这个投降朝廷的狗贼,额替闯王宰了你!”
李过和刘芳亮都是大惊,抬头一看,发现闯进来的原来是李双喜。
李双喜是李自成的义子,和李自成感情极深,主要负责李自成的安全,那日战场大败,李自成率领几十骑逃跑之时,李双喜原本应该跟在李自成身边的,但阴错阳差,因为种种原因,李双喜没有能跟上李自成,导致李自成在怀远堡附近为两个农夫所杀,论起来,李双喜有失职之罪,虽然闯营上下没有人这么怪他,但他自己却是过不去这个坎。
自从李自成死后,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变的沉默寡语,不论军议还是日常,都很少说话,每日里只是磨刀。
今日李岩和李来亨归来,众人都是喜,李双喜的脸上也少有的浮现了微笑,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军议中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就拖了李来亨,悄悄到外面说话,李双喜和李来亨虽然一个是李自成的义子,一个是李过的义子,论起来,李双喜比李来亨高一辈,但就实际年龄来说,李双喜比李来亨不过大六岁,两人旧日里在闯营,先后统领过孩子营,李双喜教过李来亨不少的东西,两人关系极好。
而自从开封之败后,两人四五年没有见,恍惚中宛如是隔世,自然有很多话要说。
李双喜最想知道的就是李来亨当初怎么逃过开封之败,这几年又是怎么过的?
最初,李来亨是想要应付过去的,但他太不会撒谎了,三言两语就露出了破绽,在李双喜的连续逼问下,他面红耳赤的实在是躲不过,只能将实情说出。
李双喜听罢大怒,什么,你和李岩都已经投降了狗朝廷?啊,原来那些流言都是真的,你们早已经在朝廷当官了,李岩,狗贼啊!
于是,李双喜令人控制住李来亨,随即拔刀冲进房间,就要砍杀李岩。
李双喜拔刀突入,令房间里一片大乱,李过、刘芳亮、刘体纯都惊讶的跳起,李岩却是站在原地,极其冷静的望着怒发冲冠,满脸赤红的李双喜。
“双喜,你说什么?”
“双喜,放下刀!”
李过和刘芳亮一人一声喊。
李双喜却不管,挥刀就向李岩砍,刘体纯眼明手快,急忙用手中的带鞘的腰刀一挡,当的一声,这才挡住了李双喜这一刀,李过和刘芳亮一左一右,急忙上前,这才抱住了李双喜,并夺下了他手中的刀。
李双喜拼命挣扎:“虎将军,制将军,你们都被李岩狗贼给骗了,李岩李来亨都已经投靠朝廷,成了朝廷的狗腿了,这一次来,就是要劝额们投降,以为狗朝廷卖命的,虎将军,制将军,你们还要继续听他胡说吗?杀了他,挖了他的心肺,为闯王报仇,才是额们应该做的啊~~~”
李过刘芳亮听的脸色发白,震惊不已……
统万城。
房间混乱。
面对忽然的意外,李双喜的愤怒和李过刘芳亮刘体纯的惊讶和敌视,李岩依然冷静,他目光环视房间里所有人,点头承认:“不错,我和虎子,的确已经是归顺朝廷,但却不是什么朝廷命官,我在军中为军医,虎子原为京营中军官,每日在隆武陛下身边左右。”
听到此,刘体纯也惊的跳了起来,瞪着怒眼::“原来田见秀那个奸贼说的是真的,虎子被他劝降,早就已经归顺了朝廷,可怜额们不相信,一直以为那是谎言呢!”
李过和刘芳亮咬牙不说话,只是狠狠瞪着李岩,李过的手,甚至是已经握住刀柄---在这之前,虽然有很多的流言,曾经是闯营大将,后来投降朝廷,被朝廷任命为陕西宣慰使的田见秀,更是广泛传播李来亨以及一些闯营将领都已经归顺朝廷的事情,但从上到下,到李过到刘体纯,打死都不相信李来亨会投降朝廷,加上田见秀也没有拿出什么实际的证据,因此他们一直都以为是田见秀的诡计,想要动摇他们的军心,因此始终都是不屑一顾。
--只宣扬李来亨等人,但没有提到李岩红娘子,因为李岩的归顺一直都是一个秘密,为隆武帝特意所隐藏。
但想不到,居然是真的。
而且不但是李来亨,连李岩也投降了,现在听到李岩亲口承认,他们如何能不愤怒?
“如果大家以为,我和虎子归顺朝廷,就是十恶不赦,就是坏种,而不愿意听李某解释,那就请动手吧。李某绝没有一句怨言。”
李岩负手而立,表情无比平静,说着就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
这时,脚步纷乱。
李来亨也被推了进来。
他双臂被扭到了身后,还捆上了绳索,一进房间,他就赤红着脸大喊:“额虽然归顺了朝廷,但却没有背叛闯营,今日跟着李先生到这里,就是为了闯营啊~~”
“狗贼还在狡辩!”
李双喜怒不可遏,挣开刘芳亮的双臂,一个箭步上去,一脚就将李来亨踹翻在地。
李来亨摔在地上,因为倒地的时候额角碰到了石头,一时满脸是血,但他依然倔强的大叫:“额不是狗贼,额没有背叛闯营……”
“堵上他的嘴!”
一人忽然大叫。
却是李过。
房间立刻静寂了。
如今时刻,李过才是闯营的最高统帅,即便李双喜对他也不敢不从。
两个老兵冲上去,将李来亨拎起来,用布团将他的嘴死死塞住,并架到了旁边。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李岩。
李过拔出腰刀,蹭的一声,将刀锋狠狠扎进木桌之中,压着怒火,目光满是愤怒和仇恨的望着李岩,一字一句:“李岩,说吧,你今日到底为何而来?”
李岩慢慢睁开眼睛。
面对周边一双双敌视愤怒的眼神,他却没有显出任何惧怕或者是退缩,目光望向李过,沉沉说道:“虎将军问,李某自当言说。”
“当日,开封大战,官军汹汹而来,我闯营无法抵挡,众军撤向中牟,不想小袁营已经背叛,并且挖掘了一道长达十余里的壕沟,为了闯营能顺利突围,我率众断后,但官军太多了,我拼命死战,终究是不敌,最后落入了壕沟之中。原以为必死,不想我那蠢弟弟在临死之前,用他的身体拼命护卫住了我,我侥幸逃生,他却被利刃穿身……”
说到此,李岩眼眶红了。
房间里也气氛低沉,所有人都想到了开封大战的惨烈激战和尸山血海。那一战,闯营从巅峰一下就坠落到了谷底,五十万大军啊,几乎是一朝覆灭,最后逃离的连五万人都不到,可谓是兵败如山倒,烧的连灰都不剩。在场大家虽然侥幸从开封逃离,但他们的亲朋故友,以及很多的部下,却都是死在了开封,从此,闯营一蹶不振,再没有能恢复元气,直到现在流落塞外,变成了域外的孤军。
直到现在,他们有时候都还能梦到开封之战的惨烈,梦惊醒来,都是一头一脸的冷汗。
李过刘芳亮刘体纯都默然,当日,明知道九死一生,李岩却还是主动请缨断后,那一份胆识和赴死的决心,他们都是能体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