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赵敬之被朱慈烺拉着成立了京惠商行,一直都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为大军的粮草操劳,为京师百姓的口粮奔波,鬓角的白发,眼见是越来越多,脸上的皱眉更是纵横,而正是因为有他的襄助,开封之战时,朱慈烺才没有为后勤发愁,也才能养精蓄锐、后发制人,一战击溃李自成的五十万大军!
若无赵敬之,开封难胜,大明也就没有现在的局面了。
感激赵敬之的功劳,朱慈烺赏了他一个锦衣卫世袭。
但朱慈烺知道,这并不能弥补赵敬之心中的痛楚,他长子赵直被李国祯害死之事,是心中永远的痛。
此次,李守錡蛊惑定王作乱,京惠商行原本也是李守錡想要报复的目标,但幸运的是,赵敬之和其子赵桓正好在江南一带,为朝廷筹集粮草,两人都不在京师,原本,赵敬之已经快要返回京师,但听闻太子殿下失踪,京师有变之后,他立刻改变行程了,。
如此,躲过了这一劫。
隆武帝继位,这是他第一次觐见。
“你不必约束,虽然为皇帝,但朕没有变。”朱慈烺微笑。
赵敬之微有惶恐,但更有感动。
然后他就隆武帝所问,一一禀报。
原来,隆武帝今日召他前来,不但是要商讨京惠商行的未来,也有另一件大事,要请他帮忙,那就是组建大明皇家钱庄。
--隆武通宝和隆武银元发行在即,成立“中央银行”的事情,也已经是箭在弦上了,朱慈烺已经令户部侍郎堵胤锡暗中在筹备。
而成立皇家钱庄,最大的困难,不是资本金,也不是朝中大臣可能的反对,而是所需要的人才,而这其中,最最短缺的,就是各处的掌柜。
“陛下,徐家麟久在徽商钱庄,被人誉为第一掌柜,为人谨慎,两手清白,熟悉钱庄各种业务,不管在哪一个钱庄,从来都是兢兢业业,不多拿一分一厘。在他的经营之下,徽商钱庄蒸蒸日上。臣以为,徐家麟是大才。”赵敬之道。
朱慈烺点头:“你的眼光,朕相信。只是不知道,徐家麟愿不愿意到皇家钱庄?”
“徐家麟秀才出身,受父辈影响,进入钱庄,不过他始终不忘圣人教诲,更有忧国忧民之心,臣以为,他会答应的。”
“好,下一次你领他来见朕。”
“遵旨。”
钱庄之后,就是京惠商行的未来。
“自朕抚军京营,征讨内外以来,京惠商行源源不断的为朕提供后勤补给,劳苦功高,到今日为止,京惠商行在大明各处的分行,已经有二十处,从广东福建南直隶山东,处处可见京惠商行的招牌,京惠商行价廉物美、不赚黑心钱的名声,已经行之于天下,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都是陛下洪福。臣不过是略尽了一点绵薄之力而已。”赵敬之道。
朱慈烺欣慰的笑:“朕以为,接下来,京惠商行应该将注意力转向海外了。”
“海外?”
“不错,朝廷已经开海,未来商机无限,这正是京惠商行大显身手的好机会啊。”
“臣明白了,”
“你年纪大了,也不必事事亲为,挑选新任得力的人就可以了。另外,朕当时为太子,可以秘密参股京惠商行,但现在朕为天子,这样的事,就不能做了,从今日起,朕不再是京惠商行的股东,所属股份,全部转给大明户部。为正其事,户部近期会派人到京惠商行办手续,同时也会派专人到商行监督、查账。”
赵敬之微微一惊,急忙要起身。
朱慈烺却抬手微笑,用手指制止了他,然后说道:“你放心,户部不会干预京惠商行的经营,也不干预人事,朕当初和你的约定,依然有效,户部派人监督,定期查账,不是在制约,而是在保护你,又或者是在保护后面的大掌柜啊,唯有如此,京惠商行才可以长长久久、永续经营。”
赵敬之明白了:“谢陛下。”
……
“古来没有什么圣君圣人,人性都是贪图享乐的,没有监督,圣人也会坠落,京惠商行生意广大,短短两年,就已经成了北方的第一大商号,每日流水众多,朕虽然相信赵敬之不会犯糊涂,但却不能保证以后的大掌柜,也如赵敬之这般谨慎,因此,建立一套防范的制度是必须的。”
……
三日后。
文华殿。
殿中站满了六部九卿都察院的堂官。
朱慈烺站在御座之前,目光环视殿中群臣,脸色凝重,声音清楚:“朕筹建大明中央钱庄,内外非议颇多,连日来,反对的奏疏如雪片般的飞入内阁,有人说朕组建中央钱庄,是与民争利,是以官压民,有违大明的祖制。又说中央钱庄组织庞大,用人颇多,日日经手银两,一旦有人贪墨,将成不可收拾之事,更弹劾负责组建中央钱庄的户部侍郎堵胤锡,说他以权谋私,以银乱政!”
堵胤锡出列,拱手。
朱慈烺望着座下群臣,继续道:“朕今日要说的是,这些奏疏完全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更严重的,甚至是一派胡言,居心不良!”
殿中静寂。
群臣微微色变,所有人都听出了隆武帝心中的不满和怒意。
“现在隆武通宝和隆武银元都已经有了样钱,发行即在眼前,一旦在天下推行开来了,其中很多一部分,怕是会进入各地的钱庄,如果朝廷不能控制钱庄,任由那些私人钱庄胡为,朝廷改革币制,铸造新钱的花费和苦心,怕就是要付之东流!”
“钱庄是银子流通的根本,关乎社稷民生,天下的稳定,朝廷必须控制。”
“钱庄生意,更利润巨大,仅次于盐铁,朝廷不掌着,难道是要继续交给那些私人钱庄吗?既然这样,干脆将盐铁也交给私人好了,朕干干净净,轻轻松松,做一个不与民争利的皇帝!”
“这样,你们是不是就满意了?”
“朕是争利了,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争来的利终究是要用在百姓身上的。”
“如果这些利,落到那些钱庄老板手中,你们觉得,他们会心甘情愿的拿出一分吗?”
“那些钱庄掌柜,一个个腰缠万贯,朕争他们的利,有什么不可?”
“朝廷创办钱庄,会滋生贪墨,但民间钱庄呢,他们就不怕贪墨吗?”
“民间钱庄能做到的事情,朝廷钱庄就做不到?”
“万事皆是一个制度,是一个法!”
……
隆武帝的声音在殿中回荡,群臣脸色或尴尬或彷徨,当然也有镇定如山者,如内阁五臣堵胤锡等人。
“叶初春!”隆武帝忽然喊出一个名字。
“臣在!”
工部侍郎叶初春急忙出列。
隆武帝冷峻的目光扫向他:“弹劾堵胤锡的奏疏,是你带头领衔的,奏疏里,你说的慷慨激昂,一腔正义,只差没说朕是一个只认识银子、不能体察百姓的昏君了。那朕问你,你在南直隶的徽商钱庄里放了五万两银子,由他们给你放高利贷,每月坐收利息,次次都有专人悄悄送到你南直隶老家的府上,是怎么回事?”
叶初春大惊,急忙跪倒,颤栗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朕争了你的利。你不愿意了,所以上疏反对,更胡乱咬人?”
隆武帝怒:“像你这样,只知自己,不知国家,见小利而忘大义的人,有什么资格立于这朝堂之上?来人!”
“在!”
殿前两名大汉将军奔入。
“将叶初春拿下,交刑部都察院严加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