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虏第三次第四次入塞,走的都是墙子岭,墙子岭对建虏是轻车熟路,在黄崖关受阻的情况下,他们一定会再走墙子岭。
如果建虏不走马兰峪之西,而是径直从马兰峪之东破关入塞的话,那么,两路建虏就会变成了一路,所有建虏都将被隔绝在蓟州之东,建虏兵分两路,左右钳击的部署,就算是失败了,对朱慈烺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依托蓟州防线,结硬寨,打死战,建虏定然是寸步难行,这一次抵御建虏入塞的战略目的,轻松就可以达成。
所以建虏的两路人马绝对不会全部自蓟州之东入塞,他们一定会左右两路,分进合击。
布置完命令,见永平巡抚马成名和蓟镇总兵官李居正都面有难色,心知他们有所顾忌,担心被朝廷怪罪,于是脸色一沉,冷冷说道:“本宫衔有圣命,撤离长城,坚壁清野乃是本宫的决定,但有责难,不论是陛下还是内阁,一切都由本宫承担,尔等不必忧心,照做就可以了。”
马成名和李居正相互一望,都是拱手:“臣领命!”
太子是国本,领密旨圣命而来,又有开封大捷的声望,他们不敢不听,何况太子已经做出了保证,那他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听了太子的命令,被言官弹劾,以后可能会丢官,但如果不听太子的命令,现在可能就会被罢职了。
“此外,撤离百姓时,要遵从先近后远,先易后难的宗旨,动静越小越好。”朱慈烺先叮嘱马成名,又转对蓟州总兵官李居正说道:“李总镇,沿线长城峪口的撤离,就交给你了,在这之前,你要封锁长城,不允许任何人出关,我大明坚壁清野的动作,绝不能提前为建虏所得知,等到十一月初一,就可以分批撤退,十一月初三,全部撤退完毕。此项任务艰巨,非李总镇一人所能完成,因此本宫会派参将董朝甫,领八十名夜不收配合你。”
“是。臣领令。”李居正急忙抱拳躬身。
“坚壁清野能否坚决执行,关系到此次抵御建虏入塞的成败,”朱慈烺环视在场众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因此绝不允许任何人,用任何理由,阻扰拖延坚壁清野的进行,但有违抗者,一律以通虏论处!”
“是!”
“本宫所制定的撤离时间,乃是计划能否成功的根本,不许早,也不能晚,这一点,诸位必须铭记在心,但有疏忽懈怠者,本宫必严惩不贷!”
“是!”
……
军议结束之后,得了命令的老将董朝甫前去拜见李居正。
董朝甫今年已经六十了,须发斑白,满脸沧桑,李居正今年刚五十,还算壮年,且是二品的总兵官,不过就资历来说,他却比董朝甫差的远。崇祯二年的时候,董朝甫就已经是蓟州参将了,那时李居正还是一个都司呢。如果不是因为获罪和逃亡,董朝甫现在的官阶绝对比李居正大,何况董朝甫还是太子的人,因此李居丝毫不敢端总兵官的架子。
两人相见,行礼之后,董朝甫请李居正分派任务,李居正不敢冒然提出,而是小心翼翼地征询董朝甫的意思,董朝甫也不推让,将自己的谋划自己说了,八十个夜不收,分成十组,在各个峪口之外游弋,但使有人偷关而出,有向建虏传递情报的可能,一律格杀勿论。
与此同时,夜不收还要承担起侦查建虏动向的工作,但使建虏出现,要提前预警--其实蓟镇现在并非没有夜不收,只不过战力和能力和松锦之战前相比有很大的差距。如果遇上建虏的侦骑,大概率的会全军覆没,因此明军夜不收的活动范围大大被压制,最远不敢超过长城五十里之外。
而对一场战争来说,五十里的预警距离实在是太短太短了。
李居正知道董朝甫是有名的夜不收,但对董朝甫的能力,却是有所怀疑的,毕竟都六十岁的人了,花甲之年,还能跃马挽弓,侦察敌情吗?
董朝甫看出了李居正眼中的怀疑,但却不点破,这么多年的忍辱含悲,他见过的白眼和冷漠太多了,不在乎再多一个。
“老将军说的好,就照老将军说的做。”李居正说。
“谢总镇!那卑职这就去准备。”
董朝甫站起抱拳,转身就要走。
“老将军且慢!”李居正站起身挽留,原来他觉得董朝甫兵力太少,一共八十个人怕是难以发挥作用,于是他想将蓟镇的各个峪口,一共大约一百名的夜不收全部收拢起来,交给董朝甫指挥。
董朝甫听了却是摇头:“总镇的心意,卑职领了,但兵在精不在多,蓟州的夜不收可往蓟州一代去侦查,界岭口一代,交给卑职就好。卑职部下虽然少,却足以应对此次之变!”说完,一抱拳,头也不回的离开。
李居正站在原地微微苦笑:这老头,性子真是倔的很啊。
……
十月十三日的下午,朱慈烺抵达山海关前面的一片石。历史上,甲申之变后,李自成的大顺军和吴三桂的关宁军在这里血战,从而改变了其后三百年的历史,站在一片山前面的高岗上,朱慈烺脸色凝重,他仿佛看到了金戈铁马,箭矢来去……
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血战,这一世不会出现了,他一定能逆转历史。
十月十四日,朱慈烺抵达山海关。
城内所有文官武将早已经等候多时,当太子出现时,急忙上前参见。
为首的,乃是此地最大的官员,领兵部尚书衔、兼任右副都御史,督师辽东的范志完。
范志完三缕长髯,长相颇为文雅,倒真有点范仲淹的意思,他自称是范仲淹的后人,但他在历史上的表现,实在是配不上“范仲淹”三个字。
不过其官运实在是不错,从一开始,朱慈烺就想要撸掉他“辽东督师”的官职的,但筹划了这么久,连兵部尚书陈新甲都下台了,可范志完辽东督师的官职依然稳固。
范志完当然不知道太子对自己的“成见”,但却知道太子抚军京营,开封大胜,在朝堂中的巨大能量和军事指挥能力,因此恭恭敬敬,甚至是有点诚惶诚恐。
范志完之后是刚刚到任不久的辽东巡抚黎玉田。
黎玉田,字函中,陕西乾州(今陕西省乾县)人,明崇祯元年(1628年)进士,松锦之战后,原辽东巡抚邱民仰等一百多名文武官员被建虏杀害,辽东空虚,于是朝廷起任黎玉田,以右副都御史衔,担任辽东巡抚。历史上,在崇祯十六年,建虏围攻宁远之时,黎玉田指挥吴三桂出战,阵斩建虏梅勒章京讷尔特,艰难守住了宁远。
崇祯十七年,北京失陷后,与吴三桂一起引导清军入关,七月正式降清。
黎玉田不是忠臣,只是一个随波逐流的普通官员,朱慈烺对他没什么兴趣,黎玉田之后的宁远总兵吴三桂,山海关总兵马科,才是朱慈烺此行的重点。
“臣宁远总兵吴三桂参见殿下!”
吴三桂今年刚三十岁,身材高大,长的白白净净,眉宇间,有其父吴襄的影子,不过不同于其父的平庸,吴三桂颇为英武,配上一身精铁的甲胄,极富压迫力。
只一眼朱慈烺就知道,吴三桂为什么年纪轻轻就可以担任宁远总兵,统领已经为数不多的关宁铁骑了。
只这一副“皮囊”,就足以令上司好感,加上吴三桂确有武勇,崇祯四年,其父吴襄被建虏重兵包围,以为不可免,吴三桂亲率家丁,声东击西,往来冲锋,救父于重围之中,不但显现出了勇气,而且也显现出了相当的谋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