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其他钞关不同,临清一直都有征收三十抽一的货物税,相当于是原始的厘金税,即便如此,照朱慈烺的推断,在新政之后,临清钞关的收入也应该大幅增加才对,所以对现在的结果他很不满意。
抽着军议的空隙,将临清钞关的官员召来询问,一问之下就更是生气,钞关官员竟然振振有词,丝毫没有为税收的原地踏步而有所惭愧,那个叫黄健庭的巡河御史甚至说,朝廷不应该与民争利,厘金税没有增加不是坏事,而是好事,太子殿下您不应该生气,而应该高兴啊。朱慈烺气的咬牙,心说我他么高兴得起来吗?你给我拿钱发军饷、赈济灾民啊?若不是吴甡出言呵斥,将黄健庭骂了一个狗血喷头,面红耳赤,他说不得会将黄健庭拉下去重责六十大板。
冷静下来之后,朱慈烺心中满是苦涩,他彻底明白张居正当年的难处了,在大明朝推行新政实在是太难了,朝堂上的高级官员反对掣肘,中下层的官员阴奉阳违,各有主张,完全不会因为朝廷的一纸命令而改变。想要撤换,但这样的官员太多了,根本撤不完。原以为厘金税今年能为朝廷贡献三到四百万两银子的收入,抵上辽饷的窟窿,现在看来自己有点想当然,必须另做其他的打算了。
厘金税如此,盐政改革也陷入凝滞,追逮赋之事想必也不会顺利,朱慈烺隐隐有种预感,自己提出的四策,除了废辽饷之外,其他三策怕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很难达到预期的功效。
开封之战在即,朱慈烺暂时只能忍下这口气,等度过今年的危局,再收拾这帮“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也未必一死报君王”的庸吏。
高兴事也是有的,朱慈烺检阅了临清分营,在董琦的督率之下,临清营三千将士精神旺盛,虎虎生气,俨然有了强兵的雏形,朱慈烺到营中时,队列操练使韩琛正在操练队列,见太子驾到,急急来拜见。
一个多月不见,感觉韩琛又晒黑了许多,如果不知道实情,谁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皮肤黝黑,目光坚毅的少年竟然会是一个小太监。当日在东宫,挑选小太监操练队列时,朱慈烺就看出了韩琛的机灵和韧性,不过韩琛能有今日的模样,还是有点出乎朱慈烺的预料。
第二日,京营大军离开临清,向济宁进发。
去往江南买粮的赵敬之已经将首批四万石的粮米运到了济宁,此时正在等待大军的到来。
虽然不如临清,但济宁也在京杭大运河上的一个重要节点,且济宁距离商丘不远,只有四百里,又有运河支撑,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力地点,因此朱慈烺决定将解救开封的大本营设在济宁。
“先生,你说李自成会离开河南,派大军袭击济宁吗?”离开临清时,朱慈烺问吴甡。
吴甡道:“臣以为不会,闯贼不止狡诈,行军作战一向也非常谨慎,济宁属于是客地,闯贼从未在这边经营,而且相比于开封,济宁只是一个小地,闯贼断不会舍开封而到济宁。”
朱慈烺笑:“我倒希望他来。”
吴甡肃然道:“殿下想用自己用诱饵,诱闯贼大军到济宁,此事万不要再提,臣绝对不会同意!”
朱慈烺笑一笑,不再说。
就在京营大军离开的同时,第一批在街头杀人、被判为死刑的刘泽清亲兵在临清街头被公开处决。人数大约有一百,消息传出,全城轰动,百姓奔走相告,纷纷前去观刑。
刘泽清死后,山东总兵的职务暂时由副将郑隆芳代理,郑隆芳是刘泽清的妻弟,本人并无能力,只是靠着裙带关系才成了领兵的副将,朱慈烺不担心他叛乱,只担心他能力不足,无法驾驭山东的局面,因此临行之前,特意叮嘱董琦,一定要提高警惕。
山东巡抚王永吉,布政使邱祖德带着山东文武在城门口送行太子。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王永吉和邱祖德都以为肯定是要被责罚了,甚至是乌纱不保,不想太子非但没有责怪他们,反而上书为他们“具保”,言他们无罪,两人都是感激涕零。
临清距离济宁五百里,京营一天行军九十里,用了五天半的时间就赶到了济宁,古代军队行军正常标准是一天六十里,但京营平常有长跑训练,士兵脚力足够,又有众多的骡马助阵,走的又是官道,因此行军速度相当快,每晚扎营,营地里都会燃起篝火,烧大盆的热水,供士兵们烫脚,这是京营规矩,虽然是野外行军,也要保证每晚的热水供应,以免士兵出鸡眼,水泡,影响行军速度。
行军之时,董朝甫率领的斥候骑兵三人为一组,远远地就撒了出去,最远已经到达了一百里之外,在他们之后,三千营的骑兵也分出了三百人,进行中距离的探查,最中间则是京营两万大军,而在大军之后,亦有三百骑兵在执行断后探查,以免被敌人从背后包抄。虽然济宁一代并没有敌情,但该有的工作却一点都不能少。
朱慈烺坐镇中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到了前方一百里的探报。前后左右的情况,也都在掌握中。
大军一路前行,军容鼎盛,秩序井然,即便是孟文龙带领的工兵营,也没有掉队。比起每日操练的士兵,民工们虽然经过专业的行军跑步训练,但他们所受的辛苦劳动,却一点都不比京营将士操练差,加上都是穷苦出身,因此一路而来,行军速度竟然不必京营差。
到达济宁时,正是一日的中午,朱慈烺尚没有进城,就收到了来自京师的八百里加急塘报。
原来是周王和河南巡抚高名衡又向朝廷上了告急奏疏,言流贼漫天遍野,开封危在旦夕,求朝廷速发援兵。
历史上,在开封被围之后,朝廷十八万救援大军只用了十五天就到了开封城下,只可惜,双方只僵持了二十天,朝廷大军就败了。(注:大部分的史料都记载朱仙镇之战是在五月末六月初,只有少部分史料记载的是七月中旬,作者君采信前者)
崇祯帝看了河南的告急奏疏,心急如焚,立刻令兵部转给太子。
也就是自己儿子领军,临出京之前,朱慈烺又向他上了密奏,言明了朝廷在“松锦之战”的失误,并指出开封城池坚固,流贼虽然人数众多,但一时却也难下的要点,朝廷不可催战,以免重蹈覆辙的教训。也因为如此,崇祯帝才能忍耐,不然以他过往的性子,即便不给儿子下旨,也要令屯兵汝宁的左良玉丁启睿大军向开封进发了。
朱慈烺代天出征,出京的第一时间就派人八百里加急给丁启睿左良玉等人传令:大军屯于汝宁,等待京营大军,非有命令,不得擅自向开封进军!
左良玉丁启睿本就对流贼之势胆战心惊,有怯战心理,太子的命令正中他们下怀,因此这十几天来,朝廷十几万大军一直驻在汝宁,除了收集粮草,操练士兵之外,再没有其他动作。
开封城中的周王和高名衡不明白情况啊,他们对丁启睿和左良玉按兵不动十分不满,特别是周王,三天就一个奏疏,不停的向崇祯帝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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