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钧从未想过,阎厉珩回来的消息,会让他如此心慌。
他待在原地愣了半晌,直到仆人再次提醒:“老爷?少爷在客厅里等您呢,您要现在过去吗?”
阎钧才恍然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仆人走过来搀扶着他,一步步朝客厅走去。
他的脚步异常沉重。
短短的一段路程,走了很久才到。阎厉珩就站在客厅的巨大落地窗之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眸色很冷,看到父亲下来并不说话。
“厉珩,你回来了。”阎钧率先开口,打破让人不安的寂静。
“那个女人我带回来了,就在外面。她要当着你的面说出真相,你是想在这里见她,还是在我母亲的坟前?”阎厉珩平静开口。
听到这句话,阎钧浑身一颤,甚至没有勇气说出完整拒绝的话。
“在这里吧……”
话音还没落地,身上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只能连忙坐下。
阎厉珩摆了摆手,示意旁边的仆人出去,然后让手下将叶从露带进来。
“等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坐在沙发上的阎钧,感觉身体有了些支撑,便鼓起勇气面向阎厉珩,轻皱起眉头,没有血色的嘴唇有些颤抖。
阎厉珩平静面向他,没有任何表情。
半晌的等待。
阎钧似乎终究没有勇气,嘴唇抖了很久,最终只是用着略带祈求的声音缓缓开口:“厉珩,不要恨爸爸……”
他知道,在叶从露说出的真相里,自己绝不仅仅是为蒙在鼓里的受害者,相反,很多事他都逃不脱干系。
阎钧没有勇气自己对阎厉珩说出真相,只能祈求他不恨自己。
可是,他真的会不恨自己吗?
阎厉珩没有回答。
不多时,强壮的手下架着一个衣衫凌乱、一身血污的人走了进来。那人一直低着头,脏兮兮的头发遮住脸颊,裸露出的皮肤上能看到些许的伤痕。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回少爷,人带到了。”
手下在客厅中间站定,对阎厉珩恭敬汇报。
“放下。”
阎厉珩简短吩咐。
手下当即松了手,那人便跌在地板上,痛苦的哼了一声。
阎钧已经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不由得心里一紧。憎恨、紧张、气愤……还有说不清缘由的情绪,让他不自觉的紧紧抓住座椅扶手,手指深深的陷进去,皮革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眼前这个乞丐一样的人,就是他现在的妻子——叶从露。
可对方身上,哪里还有半点叶从露从前飞扬跋扈的影子?
“把她的脸抬起来。”
阎厉珩再次冷厉开口。
手下应了一声,上前一步,将人拽起来,用反向钳制住双臂的动作,逼迫叶从露将脸露出来。
老态毕露的一张脸,脏兮兮的,异常丑陋。无神的眼睛随着手下的动作抬起来,朝前面的人看过去。
当认出身前的人是阎钧,叶从露浑浊的眸子里瞬间升腾出一丝希望。
她努力的挪动着膝盖,挣扎着,朝阎钧爬过去。肮脏的双手一把抱住阎钧的大腿,扬起脸,眼泪止不住的向外流着。她裂开嘴,沙哑着声音说:“老爷!老爷我错了!你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饶我一命,求你了……”
阎钧紧皱眉头,也不知道虚弱的身体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抬起一只脚,猛地朝叶从露的胸口踹去。
“恶毒的女人,不要碰我!”
已经被特殊“照顾”一段时间的叶从露,也很虚弱。这一脚踹中,整个人瞬间摔倒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老爷……”她颤抖着双唇,还想说什么。
阎钧却忽然紧抓着扶手,上半身猛地朝地上的女人欺近,双眼圆睁,用近乎咆哮的声音怒道:“你说!你当初到底对语冰做了什么?!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才接近我?!说出来!全部都说出来!”
他的表情从未像现在这样狰狞。
叶从露浑身一抖,下意识的往后缩去,声音里带着哭腔,颤抖着开口:“我……我真的不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是他们、他们主动找到我的……”
随着叶从露断断续续的讲述,时光倒流回二十多年前。
当年叶家做生意失败,惨遭破产。一门心思想弄钱的叶从露,盯上了有过几面之缘的大学同学——尹语冰。她知道尹语冰嫁入的是豪门,猜想豪门夫人一定有钱,便极尽手段接近她,送上虚假的友谊,妄图从中获取一些利益。
尹语冰为人善良,对叶从露的动机没有深究,知道她家破产以后,还好心的提供了一些帮助。
但尹语冰是很有分寸的人,始终保持着帮助的界限。
这一点,让叶从露不满,她想要的更多。
她敏锐的发现,自从尹语冰生下孩子之后,更多的心思都放在养育孩子身上,与阎钧之间的感情,似乎已经转为老夫老妻似的平淡。
叶从露自认为没有男人不喜欢刺激,更何况富人圈子玩女人,本来就是常事。便使出浑身解数,去勾搭阎钧。
她对阎钧心思的判断是准确的。
叶从露从此扮演着阎钧的情妇,隔三差五,会从他那里得到一些钱物。
“我知道豪门重视原配……你不可能让我这个第三者上位……反正我只想拿点钱,当时,真的没什么非分之想……”
叶从露说到这里,猛喘了一口气,虚弱的身体让她一口气说不了太多。
她的回忆暂时停下,阎钧和阎厉珩谁也没开口。
房间内一时寂静的可怕。
“原来,你要我不要恨你,是因为你早就背叛了我母亲。”
阎厉珩冷冷开口。
比他语气更冷的,是他的心。
随着叶从露的话,那种无法抑制的寒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那是深深的失望。
他原以为,父亲做的最过分的事,不过是过早的组建了新的家庭,不再管他。却没想到父亲早就背叛了自己的母亲!
一切源头都是他!
母亲当年是多么聪明骄傲的一个人啊!她一定察觉到了,可她又是怎么忍受过来的呢?当年自己太小,竟然一丝都不能替她分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