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有阴睛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凡事都不会如意,就算如了意,那新问题也接踵而来。
话说,算不准带着秦侩回了家。
林氏早习惯儿子夜不归宿,可也盼望儿子无事早归,一大早就在门口不时张望。
可一直过了晌午,家里都用了饭,才见儿子萎靡不振地回来。
“你看你个败家玩意,又跟你师父乱跑,也不知道劝着点,瞧瞧你这幅模样,又在哪打滚了。”林氏没冲自己儿子吼,而是骂起秦侩来。
秦侩被骂得不敢出声,低头挨训,直到屁股被算不准踢了一脚如临大赦,低头溜了。
“怎么又搞成这样,你说你也不注意点,总是让阿娘担心。”
母亲对儿子,那能一样吗?絮絮叨叨关怀半天。
“阿娘给你做了件新衣,过两天也就成了。”
“到时候我家准儿也能穿着新衣,娶个小娘子了。”
林氏眼泪婆娑,笑容满面,似是又年轻了十岁,那头发的花白看着仿佛少了许多。
“阿娘,王媒婆那老货给我找了个怎样的?”
算不准还是盼望着能有一门好亲事。
“按唐律,我们这早该找到好人家了!”
“那王媒婆是个狗东西,每次借此捞好处,也是苦了我儿,这么大了还未成家。”
“儿啊!”
“这次你放心,我也使了钱,那老货不敢不办事。”
“她居然还有脸提让你娶了张寡妇。”
“我呸了她一脸!”
话到此处,林氏义愤填膺,而算不准傻了。
曹氏居然是让我娶她,这是要我命啊!
“阿娘!你刚刚说,王媒人保我和曹氏的媒?”
算不准不确定地又问,林氏当然是坦诚相告。
可后面这话题却没法聊了。
“儿啊!你放心,这次阿娘一定给你找个满意的。”
林氏是一点没往曹氏那想,谁会嫌命长娶她,见儿子失魂落魄地走了,林氏以为儿子想媳妇呢,也没太在意。
林氏等到儿子归来,心头大石一落,便利索地干活去了。
这事,算不准思来想后,问题还是出在曹氏身上。
算不准用点饭,一个人出了门。这次秦侩没跟着,他昨天尿了裤子,现在正洗了衣服在火上烤呢。
没衣服穿,也就没法出门了。
不提秦侩,算不准回而又返,知道曹氏这时应该在后厨收拾,便走了进去。
过了饭点,酒肆人都散了,后厨张氏正带着两个老妈子洗碗。
这里没有男人,跑堂、掌柜,曹氏一肩挑,也请了做菜和帮佣。
这酒来历很是神秘,并不是曹氏自己酿的而是每隔一段时间由专人送来。
见三人忙的不亦乐乎,算不准也没好打扰。
可曹氏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说道:“来啦!”
“你等会!我手中活忙完。”
曹氏把手里最后几个盘子刷完,起身。
“张阿婆,李阿婆,我还有点事,你们这活干完就可以回了。”
说完,领着算不准直接来到后院大堂。
曹氏虽然家底殷实,可也不曾有丫鬟,只能自己给算不准上了茶。
这茶虽然是粗茶,可也不是算不准能享受的。
一切就绪,曹氏坐了主人位。
“你知道了?”
算不准点头,有点茫然。
“行吧!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我也不需要你入赘曹家,现在我们曹家的人都死绝了,你过来就算我嫁你吧!“
算不准见曹氏说的委屈,还有点楚楚可怜,这要不是昨晚,算不准也真以为这曹家小娘子也是个可怜之人。
可事实告诉他,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曹氏。”
算不准还想说话,刚刚还在和颜悦色的张氏狠狠把茶杯摔在桌子上。
“还叫曹氏!”
“叫我名字,曹英。”
这一摔吓得算不准差点钻了桌肚,还好多年练就了稳如泰山,不形于色的功夫,也算救了场。
“是,是,是”
桌没钻,可说话却有点不利索了。
“算不准,我告诉你,答应的事就没得变了,大不了老娘豁出去,咱们没一个好过的。”
曹氏也就是曹英刚刚还一副母老虎模样瞬间又温顺道:“也是,你是怕我白虎命!”
“这个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只要成婚就行,其他就看你敢不敢了。”
“而且,我们成婚,你也可以把你阿爷阿娘一家子接过来,我这地方也大,也不用你们家几口子挤两间土房了。”
这话到是让算不准未曾料到。
“稍等,我算算。”
大事不决,也只能靠天。
这已然没有回头路可走,算不准不知为何,这曹氏一定要嫁自己。
这可不是抱了一下大腿那么简单。
算不准,出门井里打了桶水,也不管张英介不介意,脱的只剩一块布,清洗自身。
这是夏天,井水很凉,可算不准那种心火却热得难以控制。
算不准洗得很用心,他很久没洗澡了,家里吃口水都要去河里挑,这井他们家可没有。
洗完澡,算不准正想着衣,一件长袍衣衫却向自己飞了来。
算不准本能的伸手接住。
“这是我那死鬼的衣衫,干净的,不怕晦气你可以穿。”
“死人的衣服都敢扒下来穿,还能在乎这个。”算不准心里鄙夷,穿了新衣。
还别说,穿得挺合适,三十来岁的算不准,从没干过苦力,书也读的不少,换上这身衣服,立马秀气了很多。
有书生潜质。
不但有新衣,在走廊的木板上,还整齐摆放了一只布鞋。
算不准也不客气地直接套上,这么多年都是穿草鞋,这乍一换布鞋真有点不适应。
不硌脚!
算不准双手举起古龟壳,高过头顶,慢慢摇。
哗啦一声,龟壳吐出铜钱在桌上碰撞倒下。
看着卦象,算不准久久不语。
曹英走上前来,也看了一眼,可惜她不懂,看不出什么名堂。
“结果如何?”
“该有此一劫。”算不准得卦,心中一动,不知这劫从何来,难道是女鬼索命!
“这婚我允了。”
算不准答应了婚事,这和张寡妇结婚好处多多,就算是性命之忧,可也比女鬼索命强。
他还听说,这白虎命,只要不行房事,那虎煞之气也要不了自己的命。
想到此处,算不准痛痛快快地答应。
可老娘那,家里这关可得找老太公了。
“看你神神叨叨那样,你算不准起的卦什么时候准过,也不知你还算个什么劲。”
“行了,早些回去吧!”
“筹备之事,我会让人和你阿娘商议,你就不用操心了。”
曹英打心里看不起算不准这个算命的,听从家人安排学个筹算多好,也算是老本行,钱也不少,估计现在连娃都有了。
也不用这天天的卖嘴皮子吃饭,不是良善之辈还要挨顿揍。
婚事商量也不用算不准操心,接过曹英送的酒和一些吃食还有两批布算不准收获颇丰。
张寡妇变小娘子,喜滋滋地找人准备婚事暂且不提。
算不准这大包小包,却也不能激起林氏那颗美好心情。
回来以后,算不住把婚事说来,话未说完,林氏已经气的不行,立刻翻脸,一哭二闹三上吊。
一家人忙的不亦说乎!
“老祖宗,你倒是劝劝阿娘啊!”
“在这么闹下去,邻居都看笑话。”
算不准急的跳脚,老爷子倒是乐了,有滋有味地看着,这家里就数他最是精明。
这算命八卦之术也是砸在他手里。
只传了一个龟壳,一个铜铃,六枚古钱,还有就是那一屋子不让人住却又看不懂的天。
“不急,不急,等闹完了,闹够了,我们在慢慢说你小子的婚事。”
老爷子悠然自得,花白的头发和胡子,脸上全是褶子,可精神很好,腰杆子很直。
这估计是传下来的养生功所致。
听得老祖宗都这么说了,算不准也没办法,可老娘还在那闹,他也是头大,只能再去劝。
“阿娘,我再商量,商量?”
“商量个屁,除非老娘死了,要不然绝不让那扫把星进我家门。”
“你想死,没门,就是老娘死了也不能让你有事。”
林氏疼惜儿子,这婚她是坚决反对,没得谈。
前车之鉴,她可不想老来丧子。
“阿娘,你先下来,你这闹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样,我们听老祖宗的,他要是说不娶,我也就不娶,这总可以了吧!”
“你能听老祖宗的?”
算氏迟疑,这儿子她可不保准,要是真能听老祖宗的也不至于,学的好好的筹算又跑去摆摊算命去了。
“这次一定听!”
算不准给了准话,林氏终于安静下来,全家人都跟着送了一口气。
老爹老娘,阿婆公阿婆,老祖宗,都齐了,秦侩不是算家人被赶去种菜去了。
林氏先发的话,她现在当家,家里事一般都是她做主。
“这事,我不同意,这事就这么定了,等会去就去找王婆子算账,你瞧我不抽她。”
“你少说点,长辈都在,你也先听听他们意见。”
这说话的是算不准他老爹。
可他老爹在家几乎没地位,刚刚说一句就被林氏狠狠瞪了一样,吓的缩了回去,这有长辈壮胆也架不住林氏的淫威。
“行了,不准他娘,不准他爹说的也没错,这是既然我们做不了主,还是听听上辈的意见。”
这次说话的是算不准阿公,也就是他爷爷,这算家男人都没地位,都是婆娘做主,可也都疼自己儿子,算氏也不敢得罪她婆婆。
那老婆子是狠角色,现在是话少,但主意正,她要是决定的事,什么人再闹都没用。
老祖宗先是偷瞄了一眼他媳妇,见她媳妇没表态,心中大定。
“你看啊!孩他娘,都是一把岁数的人了,还信那些东西,我们算家也算玄学世家,可到我这一带,老祖东西也算丢了。”
“可这命数,我从小还是听过一些,万事皆有命数,这很多事,都是上天注定的。”
“准儿,这婚姻这么多年也没着落,可忽然来了这段姻缘,这也可能就是准儿的命。”
“算啦,算啦,我看啊!这事啊还是得听你婆婆的!”
“老大媳妇,你看呢?”
老祖宗这问的就是算不准他奶奶,算不准他爷爷叫算老大,取这名字是希望自己媳妇能再生个老二老三。
可也就生了一个算老大没下文了。
算老大和众人目光都聚向林氏婆婆。
这家人到是会踢皮球,一个比一个踢的好。
“我看啊!这是就算我们不允,也过不了这关了!”
“我孙儿这般年纪已是大龄,王婆那货,要是把我孙儿搞上官府,那条都得挨板子。”
“这张家寡妇,这次可是使了大银子想找个人家,可偏偏这时候我们自己送上门。”
“阿爹说的也是,也算天命不可违了。”
“行了,就这么定了吧!”
听阿婆说完,算不准才回过味来,不但是自己送上门,连老娘也是自己送上的,原来这张家寡妇不是要找自己,而是随便一个都行。
算不准暗骂自己晦气。
张家寡妇财大气粗,也不是小小算家能得罪的,全家人听算不准阿婆说的那么直白,也不再吵散了。
“我儿啊!都是娘不好,你说这……”
林氏也是不知其中要害,婆婆点出才后悔不已。
算不准见娘自责,安慰道:“阿娘,其实我还要谢谢你,这下我是人财兼收啊!”
“你不知道,曹英说啦!等成婚以后我们都搬过去,我们全家吃喝她都包了!”
算不准此话并没有打动林氏,被林氏骂了一句傻儿子,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去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