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物已经送到了,安姑娘,那我们就先走了。”
那生意人朝乔娜娜鞠了一躬,将花全部卸下车,然后,带领着那些伙计们,浩浩汤汤地开始了回程路。
待他们走后,百里无伤啧啧出声,负着手,从花丛里穿来梭去,一会摸摸这朵,一会闻闻那只,好像那花是送给他一样。
安盈则接过乔娜娜递还给她的信笺,淡淡地扫过那些五彩缤纷的鲜花,想了想问:“要搬进去吗?”
“当然。”百里无伤很快地接完口,又笑嘻嘻道:“可惜我们明儿就走了啊。”
听语气,倒有种幸灾乐祸的样子。
乔娜娜无语。
安盈倒觉得可惜。老实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送她东西,还是……很开心。
“不过,萧逸怎么知道安盈在这里?”乔娜娜问。
“天一峰现在在他的控制下,我们在这里住着,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百里无伤倒不以为意,弯下腰,随便摘了一朵正含苞待放的小花骨朵,歪着头打量了一阵,兀自自语般叹道:“留国太子,真是有趣的人啊……”
那些花还是被搬到了屋里的院子里,整整齐齐地摆在院子两侧,百里无伤似乎很喜欢它们,到了傍晚时分,还坐在院子中间赏玩。
倒是安盈,喜欢归喜欢,可还没有达到百里无伤那么爱不释手的地步,吃完晚饭,她陪着乔娜娜一起收拾碗筷,一面信信地说着家常。
平日再酷的女人,一到了厨房,就变成了一个再啰嗦不过的管家婆。
乔娜娜也在那里唠叨了起来,“我人生最大的败笔,就是进入天一门!早知道门主这么不省心,我当初还不如嫁人生孩子!”
“……嫁人生孩子和无伤有什么关系?”安盈虚心请教。
“他比小孩还让人操心,简直就是来蹉跎我的青春岁月的!”乔娜娜撇嘴道。
安盈眨眨眼,很想说:青春岁月这东西,无论你蹉不蹉跎,它总是要过去的。
有个值得你蹉跎的理由倒也不错。
“娜娜。”等乔娜娜收拾锅碗瓢盆的当口,安盈截口道:“其实,有几个月了吧。”
乔娜娜的手一顿,随即哂然道:“谢无双把你教得那么好,真让人觉得麻烦。”
安盈笑,“海墨不错的。当初,我能进天一门,虽然是因为你,但也有他的手下留情。”
“这个问题以后再说,还是说说你吧。”乔娜娜打断她的话,突然转头,促狭地看着安盈,压低声音道:“在此之前,我有一些事情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情。”安盈把碗擦好,垂下手,正襟危立,洗耳恭听。
“百里无伤今年二十四,比你大八岁。”她说。
安盈眨眼,“……哦。哦。”
这是什么话题?
“他很小的时候就被老门主收养,然后一直为老门主做事,海角天涯,南征北伐,无论任何事情,只要老门主吩咐下来,他就必须做,杀人,灭门……天一门早期的江山,几乎都是门主打下来的。”乔娜娜又说。
“恩。”安盈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学会了很多东西,可那些东西,都只是教他在绝境里生存下来,却没有教会他,怎么去对一个人好,怎么……像寻常人一样与人相处。”乔娜娜终于说到了重点所在。
安盈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
“就像你看见的一样,百里无伤对女人是有杀伤力的,喜欢他的女人也不在少数,甚至有许多为了他送了性命,可无论她们怎么做,他都不会懂得,也不会回应——有时候,其实也不是不想,只是不会。”乔娜娜走近一些,盯着安盈道:“所以,安盈,你要耐心点。给他时间去想清楚一些事情。如果他又惹你生气,你就想,其实他不是故意的……”
“他没有惹我生气啊。”安盈虽然不太明白乔娜娜到底想表达什么,可是听到这一句后,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句,“有时候我生他的气,并不是因为他惹了我。”
而是因为——
百里无伤本来就是那种把人气死还不偿命的祸害!
你越是在乎他,他越是能把你气得七窍生烟,还偏偏讨厌不起来。
乔娜娜愣了愣,随即微笑,“那就好。”
安盈又低下头去,剩余的碗筷整理好,擦了擦手,便和乔娜娜一起走出厨房。
他们走出厨房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深蓝的天空下,是清瘦的下弦月。
本来拿了一把竹椅,在花丛里看书赏花的百里无伤,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他侧身躺在椅被上,那只拿着书的手,闲闲地垂到了一侧,手指微松,书落在了地上。另一只手松松地搭在胸上,有风吹过,扬起的花瓣粘在他的左颊边,粉色的花瓣,与白皙如玉的面庞交相辉映,仿佛都镶着月晕一样,模糊而美好。
柳梢月明。
满园暗香浮动。
“你睡觉的时候,他一直没怎么休息,现在见你没事……”乔娜娜说了一半,又打住话头,笑着转身,“天色不早了,我也去休息了,安盈,你也早点睡吧。”
说着,她很快离开院子,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留下安盈一个人在原地,想了想,她回房取了一条薄毯,蹑手蹑脚地朝百里无伤走了去。
百里无伤还在熟睡中,安静纯白,毫无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