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雾罩着漫长的汨水河道,暗暗的天际压着沉沉的沧澜山,四周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了一丝的生机。
云逸独坐于木屋之内,借着昏暗的烛光,提笔伏案疾书。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传来,云逸忽的皱了皱眉,停笔将尚未画好的符篆揉成一团,催动真元烧成了灰烬。这已是他今夜画废的第七枚丹鹤灵符了,照此下去,怕是一夜不睡,也未必画的好一枚,云逸叹了口气,扔下饱蘸丹砂的笔,站起身来。
门外站着一个落拓的人,挺拔的身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酒气,月光下留着稀疏胡须的脸见到云逸,爽朗的笑了笑,“云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云逸一愣,怔道,“是你,独孤朔?”
“我从刚刚回山,听说你恰好在山上做客,我便不请自来了。”独孤朔向木屋旁的一间小屋瞥了瞥,示意道,“云师弟莫非见我独孤朔前来探望,惊喜交加,忘了让我这别门师兄进屋饮杯茶么?”
云逸心知独孤朔是提点自己,有人尚在一旁窥视,忙闪身将独孤朔让进屋内,关上门正色道,“此间并无外人,独孤兄有话不妨直说。”
独孤朔提起桌上的茶壶,取了个杯子,自顾自的斟了一杯凉茶,如同喝酒般一饮而尽,这才缓缓道,“云兄弟,你可知我这酒鬼为何今日却饮起了茶?”
云逸这才察觉独孤朔挂在腰间从不离身的酒葫芦早已不知去向,不禁奇道,“难道独孤兄的酒葫芦失落了?”
“我把酒葫芦扔了!”
“扔了?”云逸惊道.
孤独朔大不咧咧的一屁股坐在桌子上,装模作样的沉声道,“我要戒酒修炼道法,中秋前后天下仙门将于蓬莱山之巅齐聚,商议三派合流之事。”
“三派合流?”云逸一震,不解道。
“无枉寺、幻仙宫、玄天剑门乃是天下最富盛名的三大门宗,自古仙门出一家,此三家虽不同门,修仙之法各异,却拜的无一不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三清。虽说无无枉寺道佛双修,除却几位不问世事的高僧,门徒却大多是道家弟子,无枉寺的代掌门浱于子便是不折不扣的修道之人。三个仙门既是同宗同源,合流也是大势所趋。”独孤朔难得神情肃穆,压低声音道续道,“更何况此番三仙合流的幕后推手乃是大新朝廷。”
朝廷在背后推动?云逸心中一惊,少帝刚刚继位便灭了天下第一门宗兵道,以绝兵道对朝廷的威胁。如今短短不过十年,怎会又要促成三仙合流?
独孤朔又斟了一杯茶,仍然一饮而尽,似是将这茶当作了美酒,“此番三派合流是否可行,今年中秋便可见分晓。” 继而哈哈一笑,猛地跃下桌子,一把揽住云逸的肩头,故作神秘道:“不过我们师兄弟却也无心挂念此事,因为无论此次三派合流是否得成,天下仙门宗都会有门徒弟子出战比试,推选出第一仙门宗,再由朝廷加封授爵,以匡扶大新社稷。我已看过比试名单,玄天剑门出战的第一人便是你云逸,看来我们怕是要在天下仙门面前一决高下了!”
“我?”云逸大吃一惊,自己身中雷蛊,能否活月余都犹未可知,如何能参加中秋的三仙合流大会。更何况自己道行低微,替玄天剑门出战,岂不是让人贻笑大方,想到此,不由的暗自惶恐。
独孤朔见云逸神情落寞,拍了拍云逸肩膀,笑道,“我还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诉你,不知你愿不愿一听?”
“何事?”云逸讶然道。
“朝廷此番力主召开三仙合流大会,不仅向天下门宗广发邀帖,还下了一道圣旨,大赦天下修仙门徒,以笼络人心。而云兄弟你却是恰逢其会,加之你师父玄天剑门高阳亲自面圣替你说情,指明你乃是玄天剑门此次出战的人选之一,圣上已经答应在三仙合流之前,暂且不再追究你勾结东溟王一事。我回来时便已收到消息,朝廷发往各州的缉捕你的文书都已撤回。”
云逸闻言大喜,少了朝廷的通缉令,在这大荒之中避开东海怒鲛人的追捕,却也并非难事,疑道“你莫要诈我!”
独孤朔闻言板起面容,正色道,“你是烟铭小师妹的心上人,我独孤朔若是骗你,岂不是自家人欺骗自家人?”转而神情一暗,冷然看着云逸叹道“你可知烟铭不愿杀你,已触怒了我师父,被逐出师门,她身世凄苦,父母亲人皆被人一夜杀尽,如今又被逐出师们,也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忽的紧紧抓住了云逸的臂膀,“云兄弟,烟铭小师妹定会去找你的,无论你是否真心喜欢他,答应我,要好好待她,莫要辜负她!”
提起烟銘,云逸的心恍若被万刀所穿,剧痛无比,独孤朔显然对烟铭有情有意,烟铭却一门心思在自己身上,如今又因他而伤重,几难再治愈,不由得悲恸不已。
“还请云兄弟务必答应我,只盼烟铭能找个好的归宿,我独孤朔便心满意足了。”独孤朔见云逸神色有异,以为云逸还有其他顾虑,不肯答应,退后少许,一撩衣袖,竟是要下拜乞求。
云逸忙将独孤朔挽住,忍不住长叹一声,凄然道,“烟铭为了救我,中了一名紫衣女子七掌,落入天池之中又被寒气侵体,如今已是奄奄一息。”
“什么?”独孤朔闻言身形巨震,颤声道,“紫衣女子?难道她中了大师姐的七分归元掌?这掌法乃是我师父的绝艺,仅传大师姐一人,凌厉霸道无比,寻常人中一掌便送了性命,烟铭中了七掌,五脏六腑怕是早已被震碎,大罗神仙也难医的活了......”一语未罢,想到师父为人极是冷漠,绝不会为弃徒烟铭出手施救,一念至此,心胆俱寒。
“她现在身在何处?我们带她去求我师父,想是还来得及?”独孤朔一咬牙,猛然抬起头来,拉着云逸便要出门。
云逸心知妙语仙人绝不会出手相救,否则也不会将她逐出师门,任她自生自灭。心中悲切,怅然道,“我已托人将他送往青丘山,那住有一位神医,有起死回生之能,实不相瞒,我这颗血狐心便是那位神医所换!”云逸一把拉开衣襟,露出胸口一条淡淡的刀痕。
“如此说来,烟铭便有救了?”独孤朔闻听此言,喜极而泣,这神医连人之心也换的,怕是自己的师傅也未必有这般高明的医术,想必定能救的烟铭性命。
云逸凄然苦笑,“是否救得,我也不敢妄下定论,但若是连他也救不得,那烟铭恐怕......”云逸实不愿想象烟铭因他而死,心中更是苦痛。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医得了,一定的......”独孤朔神情竟有些恍惚,喃喃着转过身子,出门而去了。
直到走出好远,却又折返而回,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锦盒,放在桌上,淡淡道,“这是高阳师叔拖我带给你的锦盒。”
说着话,悄悄抹了把眼泪,身形木然向后飞出,长啸一声,如一只失群孤雁,哀鸣着,隐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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