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步临风太过真实,第二天醒来后很久,我的思绪依然停留在那个梦里。
再次见到花姨后,我忍不住问了他的情况。
这才知道他真的已经和阮烟萝取消了婚礼,至于阮氏是什么态度,花姨也并不清楚。
只说步临风说已经没事了,他不会再去娶除了檀无笙以外的女子。
“筝筝,你真的不能再给临风一次机会么。”末了,花姨试探性的问我,“临风他对你,是真的喜欢。就算你不爱他了,也看在朵朵的份上……”
我低着头,不说话。
见我沉默着,花茹繁也没再说什么,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而我一直都不知道的是,步临风此时此刻,与我同在一片天空下,甚至与我同处一片屋檐。
我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得真切,一清二楚。
直到找到合适我的心脏,他也没有在我面前露过面。
只因我曾经的那句,我已经不再爱他。
大家依旧在不停歇地找寻。
那天以后,我就没再梦见过步临风。
花茹繁一直待在这边没有离开,不是帮我带朵朵,就是陪在我身边跟我说话。
杨梦言也经常一下班就过来檀家,陪我散心,陪我解闷。
朵朵很乖,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与我反着来。
至于我的父母,裴子衿和檀宗蔚,我却没再见到他们。
听檀无心说,他们已经离开美国,去了英国。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檀无心说这话的时候,他似乎不太敢看我,眉头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拧成了疙瘩。
我每次见他,他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我追问过,但他只是说在为我的手术头疼。
我没有多想,因为他说的的确是事实,不但是他,花茹繁、杨梦言,还有我的父母亲,每一个人都在担心我。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身体时好时坏。
终于,在一个月后的某一天。
那天,正好是圣诞节的前夕。
“筝筝,明天可是美国的圣诞节哦。”
吃过晚饭,花茹繁拉着我的手,迟疑了几秒,脸上扬着笑容。
“要是天气好的话,就出去透透气吧。你也很久没有出门了,再闷在家里,会憋坏的。”
此时,朵朵正在保姆的陪同下读着檀无心带回来的儿童读物。
“嗯!”
我答应下来。
的确许久没有出去过了,这几天,我的心脏似乎比以前更严重。
医生说,如果一个月内我再不做心脏移植手术,我恐怕连一个月都无法挺过去了。
“筝筝,我……”
花茹繁似乎还想说什么。
“花姨,怎么了?”
“没,没事。”
花茹繁转过身背对着我。
“花姨,我没事的,您不用担心我。”
我以为她是在为我的事情而难过,所以我尽力对她扬着笑。
“我知道,你肯定会没事的,你怎么会舍得下我们大家呢,不管你是筝筝还是笙笙,你都不会有事的。”
她却抬起手,似乎抹了下眼睛。
“花姨,到底怎么了啊。”
我抬起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傻孩子,花姨就是一时想到你小的时候走失了,心里很难受罢了。”
这不过是她随便扯出来的一个幌子,然而我却没听出来。
她扶着我上了楼,回到房间里时,眼眶却越来越红。
她小心翼翼将我扶到床上,躺好以后,又为我扯平被角。
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却又是那么的不正常。
“筝筝。”
花茹繁在房间里待了片刻,起身离开时,突然叫着我的名字。
“其实,你也可以喊我一声妈的。”
她莫名地这样告诉我。
“花姨,我……”
我当时还听不出她说这句话的缘由,只以为是为了步临风,为了朵朵。
我叫她一声妈,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我跟步临风……
“如果哪天子衿不在了,你要记得,你还有花姨,知不知道。”
她已经背过身去,飞快地离开了我的视线。
花茹繁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我不明白,心里头瑟瑟的,有些害怕。
我害怕很可能我的母亲裴子衿有什么不测,没有犹豫的,连忙拿起床边柜子上的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
“笙笙,妈妈在这,想妈妈了是不是。”
裴子衿的声音一如往日的慈爱,可隔着电话,我却看不到她流着泪的脸庞。
以及我的父亲,也在她的不远处,心痛至极。
“妈妈,您现在和爸爸在英国还好么。”听到她的声音后,我心里放松了许多。
“傻孩子,爸爸妈妈都很好,不用担心我们。”
裴子衿笑着说,语气瞬间便变得十分欢喜。
“笙笙,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后天爸爸妈妈就会回来了,已经在这边帮你找到适合你的心脏,等我们回来后,你马上就可以做手术了。”
莫名的,我的心突兀的剧烈颤痛了起来。
“妈妈,是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做手术了么。”
我怕那边担心,捂着胸口,拼命克服说话吃力的节奏。
“当然是真的。”可我并不知道,那边的裴子衿,也在拼命克制她的情绪。
在我看不到的那个国度,她早已是泪如雨下。
“笙笙,妈妈要去照顾那个好心人了,就点挂断电话了哦。”
没等我再开口,电话已经被挂断。
随后,我收到她发来的一条仅有四个字的短信息。
“妈妈爱你。”
我笑了。
马上回复了短信过去。
“女儿也爱你,妈妈,这些天辛苦您和爸爸了,顺便待我向那个好心人的家属说声谢谢,女儿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我放下手机,而后闭上了眼。
想着明天圣诞节,可以陪朵朵出去玩。
后天父母亲马上也要回来了,心情就愉悦了不少。
可不知为什么,这天晚上,我的两只眼皮都不安跳动了一晚。
醒来的时候,我的枕头都湿了一大半。
这才发现,我在梦里流了一整晚的泪。
圣诞节,是美国人民十分重视的节日。
朵朵在梦言的打扮下,也成了一只小精灵。
檀无心很是难得啊,这么久了,终于抽出了一天时间来陪我们。
花茹繁则一直在旁边照顾着我。
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我们逛遍了热闹的街市,我们互相买了小礼物赠送,我甚至还买了一颗装扮好了的圣诞树,给檀无心和杨梦言都戴上了圣诞帽。
晚上,在离开热闹的狂欢气氛后,回去的车子里,我突然想到昨晚裴子衿告诉我的那件好消息。
“妈妈说,已经找到合适我的心脏资源了。”我搂着朵朵,期待地看着大家,“而且明天爸爸妈妈也要回来了,你们一定不知道吧。”
“真的吗?那太好了!”
好几秒过去,他们才一齐露出惊喜的神色。
而我到这时却还是没意识到其中的不对劲。
“是真的。妈妈亲口告诉我的。”
我总觉得,等我做完手术后,一家人以后一定会比过去更幸福。
可却绝没想到,这个手术,是让我彻底坠入地狱的恶魔。
那根本就不是救赎,而是罪恶,深深的罪恶!
圣诞节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裴子衿却没有像她所说的那样,马上就回到我的身边。
回来的只有我的父亲,檀宗蔚。
“爸爸,妈妈呢?她不是说跟您一起回来么?”
进手术室前,我看着檀宗蔚空旷的身后,忍不住询问。
“妈妈她,她还在英国。给你捐献心脏的那个好心人的家属,因为太难过,承受不住痛苦,妈妈她正在那边安抚他们。”
檀宗蔚的视线越过我,看着里边的手术器具,不知为何眼眶也是红的。
“这样啊。”
我放心地躺上手术架,在被推进去前,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想给妈妈打个电话,我想听听妈妈的声音。”
我马上就要做手术了,我要告诉裴子衿,她的女儿很快就会变得健健康康的。
“不行。”可檀无心却不让我这么做。
“可是我……”我一激动,登时捂着发痛的心口。
这一痛,又让大家的心紧张地悬了起来。
“笙笙,先不打电话。”檀无心放缓了语气,安抚我道,“等你做完了手术,我们再打个妈妈,给她一个惊喜,不是更好。”
“嗯,好。”
我想了想,的确也是。
妈妈知道我做了手术,一定会更开心吧。
就这样,我被推进了手术室。
“朵朵,哥哥,花姨,梦言,还有,爸爸。”门关上的前,我对他们说,“不用担心我,心脏移植手术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的,等我出来。”
可我却毫不知情,门关上后,外边的他们都同时流泪了。
之后便是麻醉和手术的时间。
等我醒来后,已经是十个小时后。
原本在我胸膛里面存活了二十九年的那颗心脏,已然被替换成了另一颗健康的心脏。
医生说,手术很顺利很成功,那颗新的心脏安置在我的身体里,完全没有任何排斥反应。
但是术后不能有过度的运动,心态要保持平和,注意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我很高兴,因为终于摆脱了心脏病的困扰。
我可以陪着朵朵长大,看着她嫁人。
可以陪在父母亲和哥哥的身边,做他们的好女儿好妹妹。
也会和杨梦言有更深长的友谊,我们可以约下午茶,约逛街出游。
可是这些美好的东西,都不过是我脑子里的一种假象。
一个多星期后,当那颗心脏在我身体里渐渐的长好,我突然想起要给妈妈打个电话过去报喜。
然而,当我正准备打时,所有人都阻止着我。
“笙笙,你现在还在观察阶段,医生说还不能碰手机。”
檀无心第一个这么说。
他甚至抢走了我的手机。
“怎么会呢。”我自然不听,要去抢回来,“医生都说了手术很成功,你快把手机给我,我要给妈妈打电话,你们之前答应过我的。”
“笙笙,还是别打了。”很久没说话的花茹繁,也劝着我,“你先把身体养好,我们再一起去看妈妈,好不好。”
“我现在真的没事了。”
我还是不愿放弃。
心脏是妈妈为我找来的,好心人的家属也是妈妈在安抚,我真的很想跟妈妈说话,只是打个电话而已,并不是多严重的事情,可是他们为什么不让我打呢。
直到杨梦言和檀宗蔚也站出来。
“摇筝,别打了吧。听你哥哥的话,先把身体养好。”
“笙笙,听话,你才做完手术没多久,不能太激动。”
这时,我才恍惚察觉到隐隐的有些不对劲。
“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我的脸色渐渐变了,再不是这些天放松的样子。
我紧绷着脸,视线在这些我亲近的人之间一一转过。
而他们却都地下了头,脸色凝重。
“妈妈到底怎么了!你们说啊!”
那种感觉越来越不妙,可怜我现在才感觉到。
在经过漫长如世纪般的几分钟后。
檀宗蔚终于第一个开口了。
“对不起,笙笙,妈妈她……”
他走近我,将我抱在怀里,哽咽着声音,颤抖地将我抱紧。
“爸爸,妈妈怎么了,你告诉我,快告诉我。”
我很害怕,可是却不得不去面对。
“在你和生命之间,妈妈她,选择了你。”
檀宗蔚缓缓地说。
“我们跑遍了全世界,都没有找到合适你的那颗心脏,所以妈妈她,她……为了救你,她把自己的心脏给了你……”
“什么……”
刹那间,我睁了睁瞳孔,眼泪直线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