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尖顶教堂剧烈晃动起来,碎石雨花般从上面砸落下来,教堂的地板开始嘎嘎作响,万俟勇和荣桥的脚底下已经没了根,醉酒似的来回摇晃着。
“万俟先生,教堂要塌了,我们怎么办?”荣桥脸色煞白的问道。
万俟勇一时也没了办法,他伸手抓住了一块墓碑想先稳住脚根,不料那块墓碑一推便倒了,万俟勇跟着摔了过去。原来这墓碑是个机关,后面有条地道。他挣扎着爬起来,伸手抓住荣桥,一把把他拉了过来:
“快,下去!”
荣桥探头往地道里看了一眼,里面黑乎乎的,深浅莫测。万俟勇见荣桥站在那犹豫,便照着他的屁股蛋子上狠狠的来了一脚,荣桥“啊”的叫了一声,然后像个皮球似的滚了进去。随后,万俟勇猛一闭眼,跟着跳了下去。一声震耳发聩的响声过后,上面恢复了平静。
万俟勇摸索着掏出手电四周照了照,这地道至少有四五米深,六七米宽,下面是厚厚的一层软土。他又用手电照了照荣桥,荣桥像颗萝卜似的,大头朝下栽进了土里。万俟勇放下手电,抓住荣桥的腿,用力把他从土里拔了出来。荣桥长出了一口气,说:
“我还活着吗?”
万俟勇一边把手伸进软土里,一边说道:
“你咬自己一口,疼就是还活着。”
荣桥把手伸到嘴边,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兴奋的大喊:
“万俟先生,我还活着!”
万俟勇用手电照着荣桥的脸,说:
“别废话了,快找出口,不然我们都得闷死在这儿!”
两个人开始漫无目的的找了起来。良久,地道里的空气慢慢被耗尽了,万俟勇开始感到呼吸困难,他撕开上衣愈加拼命地在一米多厚的软土下面搜寻。荣桥找了一会儿便放弃了,他倚在墙壁上,大口的喘着气:
“万俟先生,这就是个瓦罐地道,哪里会有出口!”
万俟勇停了下来,靠到荣桥旁边,摸着肚子气喘吁吁的说:
“我说怎么八块墓碑,原来多出来那块是给咱俩准备的。”
荣桥听万俟勇这么一说,一脸的沮丧,他长叹了一口气,道:
“那么大点地儿,还得和一个胖子挤着,这么死真是不值。”说着荣桥站起身,拼命的拍打墙面,大声喊:
“女鬼快把我收去吧,我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好歹你们活着的时候是女人啊!”。
万俟勇翻了个白眼儿。不过想到很多事情还没有去做就要丢掉性命,也不免唏嘘哀叹。就连那手电也绝望的忽明忽暗起来。就在这时,万俟勇发现远处的一小块的软土出现了一个很小的土漩,软土顺着土漩慢慢的往下漏。他爬过去,向下挖了挖,突然喊了一声:
“有出口!”
荣桥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扑了过去。原来这块软土下面是一块石板。万俟勇和荣桥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石板翻了过来。霎时,一股温热的腐臭味儿涌了上来。两个人也顾不得许多了,翻身跳了下去。石板下面黑洞洞的,有似玄冥阴曹。万俟勇用忽明忽暗的手电照了照,看到不远处有两排雕像,雕像上嵌着烛台,他爬起来走过去,一一点燃了。登时黑暗退去,豁然开朗,原来这下面诺大的一个空间。荣桥也站了起来,惊讶的说道:
“万俟先生,这里是鬼墓地!”荣桥走到一座雕像前面,伸手摸了摸,接着说道:
“梦泽的坊间流传着一则轶事,说兴复县的地下有块鬼墓地,里面埋了一个道行很深的妖怪,会摄人魂魄!这妖怪常年守着一件宝贝,据说是个镇国之宝,得此宝贝天下唾手可得!万俟先生,我们今天好像无意中撞进了鬼墓地了!”
万俟勇四周看了看,这地宫整体拱形,砖石砌成,高有丈余,宽近20米,地宫两侧分列两排雕像,他曾去过明十三陵,这两排雕像与十三陵神道两侧的雕像几近相同,分别有石望柱、狮、獬豸、骆驼、象、麒麟、马、武将、文臣等,庄严异常。他往地宫正中看过去,一只硕大的石赑屃背负石碑伏于石台之上。万俟勇走到石碑前面,见那碑上篆书刻着:有明神武将军巫昌作墓。其侧另有一段碑文:神武将军讳昌作,瀛洲人,游仙于昆仑、方诸,受业于三清至尊,明建文元年,燕王犯上,逢国祚危亡,受命与朝中重臣靖难护国,作黄皮罪书,以昭叛臣之罪。
万俟勇心中念叨,这个巫昌作莫非就是云州奇木口中的觋士巫昌作?难道云州奇木已捷足先登?正在此时,地宫里的烛火熄灭了,黑暗重又降临。荣桥小心翼翼的蹑到万俟勇身边,小声说道:
“万俟先生,不会是那妖怪出来了吧?”
万俟勇笑了笑,说:
“哪来的妖怪,无非是有人作祟罢了。”
话音未落,万俟勇见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从黑暗中慢慢朝他们走了过来,旁边的荣桥似筛糠般抖作一团。待那影子走近了,万俟勇定睛一看,正是望生峡遇到的那个白衣女子。此时,万俟勇也大惊失色:难道这世间真有此物?荣桥慌乱间在身上摸到了图三的手枪,他举起枪,对准那女人,扣动了扳机,枪管里“噗”的一声,吐出了一缕火苗:
“娘逼的!打火机!”
说话间,白衣女子来到他们近前,但恍若视而不见,转身朝左走过去。万俟勇和荣桥面面相觑,愣了好一会儿,才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白衣女子走到尽头,一抹身没了踪影。万俟勇和荣桥紧走了两步,发现那女人消失的地方居然还藏着一个巨大的玄宫墓室。两个人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墓室。万俟勇点亮了嵌在墙壁上的烛台,一个更大的空间展现在他们眼前:
“这烛台上的蜡烛都是刚用不久,我猜这地方不止我们两个人!”
万俟勇边说边带着荣桥在这巨大的空间里搜寻。越往里走,万俟勇越发觉得这地下宫殿不可思议。这让万俟勇突然想起了二十九年前的那段往事:
万俟勇的父亲曾经是国民党军官,三八年台儿庄战役,被日本人的飞机炸死在战壕里。母亲得知丈夫死在战场上,便带着腹中的万俟勇投奔了住在十三陵附近的舅舅耿元华,耿元华早年做的是挖坟掘墓的勾当,后来不知怎的,全家死的死,亡的亡,就剩下他光杆一个。耿元华觉得是遭了报应,便弃了这行当,开了一家茶店。万俟勇印象中,耿元华是个很会讲故事的老实人,他的故事总能让万俟勇沉迷痴魔。他记得耿元华经常给他讲十三陵的诡事,弄得他几夜几夜的不敢合眼。
1956年,万俟勇十八岁,一天,有个政府当官的找到耿元华,说国家要挖掘定陵,让他去做向导。耿元华推脱不过,便答应下来。临行的那天晚上,耿元华把万俟勇叫到身边,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爵,对万俟勇说:
“我此去定然是九死一生,你记住,我走之后,你要立刻离开这里,到一个叫梦泽的地方,找到一座叫云州的古城,城里有个“饮马旅馆”,老板叫幺正海。你把这只玉爵交给他。”万俟勇接过玉爵,发现里面漾着红色的液体。这时,耿元华突然面目狰狞的说:
“喝了它!喝了它!。。。。。。”
。。。。。。耿元华进了定陵,果然一去不回,连尸首都没有找到。万俟勇每年都会到定陵参观,寄托对耿元华的哀思。所以对定陵他熟恁得很。
再说这座地宫,居然建的“五室三隧”的形制,与定陵极为相近,
说到这“五室三隧”,五室就是玄宫的殿室由五座组合而成。其中,后室最为重要,是棺椁的存放地。三隧就是玄宫有三条隧道,与前室相通的是主隧道。这条隧道分为砖石两段。从宝城右侧的隧道门至明楼后这一段,为砖隧道。砖隧道的尽端终止于一道略呈弧形,有四层城砖砌成的矮墙。由矮墙往里,对着玄宫不远的地方为石隧道的起始处。石隧道的走向通往玄宫前殿,其两侧墙壁,除接近金刚墙部分用城砖垒砌外,均以花斑石砌成,且随着隧道的逐步加深,由一层最后递增至十七层之多。“五室三隧”是明朝皇陵的形制,这巫昌作把自己的坟墓建的和皇陵一般,真是野心昭昭。万俟勇带着荣桥走进玄宫的后室,这座玄宫后室与那定陵更是如出一辙:顶部是横向条石拱券,断面呈尖顶,两弧相交呈“锅底券”。室内地面铺砌着打磨平整的方形石板,里侧居中的部位设有棺床,宝座之上铺砌着奢华的花斑石,周围以汉白玉石镶边,呈须弥座形。棺床上放有一个紫红色的巨大棺椁,万俟勇爬上棺床,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副棺椁,椁的顶端已经破碎,像是有重物敲击过,往里看去,里面是一副石棺,石棺似乎也已被人动过,露出了一条缝隙。万俟勇奓着胆子顺着那条缝隙往里观瞧,霎时间,他感到汗毛都竖了起来。原来,那缝隙里露出来半张红润的人脸,就像那棺里躺着的人还活着一样。
“万俟先生那边有亮光。”正在万俟勇站在棺床上失神的当儿,荣桥在下面喊了一句,这才把他的六神拽了回来。
万俟勇迅速的跳下了棺床,顺着荣桥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露出了忽明忽暗的一缕亮光。他伸手拉住荣桥的胳膊,发现这家伙像铸在了地上一般,再看荣桥那张脸,已经不是煞白的颜色,更像是涂了一层绿漆。
“万俟先生,咱们还是顺原路回去吧,我看这地方不善,说不准那妖怪就藏在这里!”
万俟勇用手电轻轻敲了敲荣桥的脑袋,指着后面说:
“后面是死路,兴许前面就有出口,你要是想在这里等死,我也不拦你,我是想出去的。”说完,万俟勇朝着那亮光大步走了过去。荣桥的心里此时真算得上是五味杂陈,退不得,进没胆儿。他狠狠的照着自己的手上咬了一口,随即追了过去。
亮光是从后殿左侧的一间耳室里发出来的,万俟勇和荣桥先是大步前行,越到近前步履越小,到了耳室门口已经变成了蹑手蹑脚。站在门口,万俟勇朝里面看了看,这耳室里居然整齐的摆放着数十排书柜,正中是一个方形的红木书桌,书桌上放着一盏油灯,那光亮就是这油灯发出来的。油灯旁边放着八开大小的一本黄皮书,书翻开着,旁边放着一副眼镜,像是有人刚刚看过。万俟勇走进耳室,又仔细看了看,突然发现左侧一排书柜前背朝着他们站着一个人,他刚要上前,不料荣桥从后面一个箭步窜了过去:
“终于看到救星了,出口在哪?”
荣桥一把拽住那人的肩膀,用力一拉,不想那人仰面倒了下来,荣桥定睛一看,原来是张塞满草的人皮。